☆、鹧鸪天(三)
缠臂粗的龙凤红烛,烛泪滴在烛台上,红艳艳,且美且凄艳。公孙展颜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生出凄艳之感,也深得很,她眨眨眼,又打了个哈欠,麻姑姑瞧着十分的心疼,但毕竟是洞房花烛夜的日子,也深知劝不得。心里不由暗怪皇帝不懂得疼人。
东方止孤身而来,他早换上深紫色的常服,袖口金龙栩栩如生,展颜见了他,只愣愣地看他也不知道行礼。皇帝瞧她那甚是痴缠的眼色,又环顾了她身边的婢女一眼,却说:
“扶你们主子下去洗漱。”
展颜以为他这是体贴,面色便涨得通红。却因呆坐了将近一下午,才要站起来,却一个不稳,直扑到了麻姑姑怀里。麻姑姑见此,便叫了一声皇上,她倒是机灵,想着这怕是再好不过让皇上怜香惜玉的机会。
可惜话才说出口,却发现皇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约莫两柱香,待公孙展颜换上了常服,卸了妆,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巴巴地瞧着大门口,也不让人关,只等着东方止回来。
“皇上刚才去哪儿了?”
一瞧见东方止,她眼睛里都跃起一团火,饶是从前世到今生都见识过不少热忱女子,但像公孙展颜这般丝毫不知掩饰的,却是少见。
皇帝只笑了笑没答,却说:
“你也累了一天,去歇着吧。”
展颜以为这是暗示她就寝,脸又红了一通,她搭着麻姑姑的手就要站起来,嘴里亦嗫嚅:
“皇上可还要吃些什么?”
东方止瞧她这般,也不拦着,只低头玩着数珠;等着她莲步款款地走在他跟前,这才顿住。她现如今离他近的很,她听见他的呼吸声,又一边暗暗去数他的睫毛,在心里数着数着,竟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她以为她那做派勾人的很。她年轻,有如稚子般的恪纯无辜,悄悄地拿眼风去瞧,没成想眼睛与他对上,那足够云淡风轻的眼神,却让她那颗心直如小鹿乱撞般。
“皇上?”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心下欢喜,一个收不住,便直直倒在了他怀里。
“你们主子病了。”
她舍了世家女的脸面去取悦他,他以为他会为此心醉,没成想只等来他冷淡的口气,疏离至极的神情。以为他是觉得大庭广众的不愿失了脸面,要自行站起来解释,却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竟突然间真失了力气,怎么站也站不起来。
“还不来扶着。”
皇帝一声令下,她宫里的奴才自然倾巢出动。麻姑姑遵了皇帝的吩咐将她扶上床,她身子软的厉害,本想借此再搏一博,不料没等她开口呢,就听皇上在那儿嘱咐麻姑姑。
“好生照顾你们主子,若明日还起不来,就知会六宫一声。明日众妃过来请安,别让她出了差错。”
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她巴巴地瞧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没勇气叫他一声。以为他叮嘱完,会过来再看看自己,不料才等麻姑姑应了是,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上。”
那一声皇上在房里回荡了几声,却终究没人来应和。
和妃稳稳当当地入了宫;虞素想着自己那张水床还没做好,心里难免急躁,好在最近皇帝出手甚是大方。
明日觐见和妃,怕是又有得闹,最近这段日子光惦记着公孙家的事,自己个儿竟过得有些潦草。宫人替她盛好了水,木盆里头倒了些许花露汁子,很清淡又让人安宁的香味,地上铺着小方砖,不是金子制的,自然了她也不喜欢那样的艳俗,不如铺缎,或是西洋布斜织的地毯,贵重说不上,难得的是精巧。皇帝最近这么大方,再讨一两样家具,应该会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任由宫女替她更衣捏肩,直到和衣躺上床之前,虞素仍想着应当怎样布置明福宫才会显得更体面。
今晚不归月白上夜,但月白是个伶俐丫头,耳报神又很是灵通,如今很殷勤在她房里守着,必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舒乐见了月白,一双笑眼弯弯的,打趣她:
“可是又听了什么新的话本?”
“哪里就是什么话本,姐姐促狭。这可是实打实的真事儿,听说是从建章宫那边漏的消息,这可真是整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这是暗讽皇太后不会管束下人了。
虞素不是一般主子,听了也没训诫她,径直走到床前半躺着,舒乐又给她掖好被角,等她觉得挪成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才问月白:
“是什么事?”
月白在她面前不敢卖弄,眼睛眨了眨,模样颇是娇俏地道:
“金夫人要回来了呢。”
舒乐是后来被提拔上来的,前些年在宫里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宫女,自然也不清楚这金夫人的来头。只听说常年养在温泉行宫,不得帝心,又为太后忌惮,至于年纪样貌,出身品行,那都是一概不知的。
果然见她露出很茫然的样子。虞素梳理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跟金夫人,像是有很深的交集,说不准,又会是一个张云芙。
舒乐又剥了个蜜柑,一个一个都给放好了签子,免得她拿的脏了手,也是怕汁子溅在床上惹她不高兴。
“带着小皇子?”
月白点点头,又说:
“不单小皇子,听说这次连小公主都给带上了。看来这次回宫,怕是不准备再走的。”
“连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都成了和妃,也难怪她蠢蠢欲动。”
虞素说罢,又打了个哈欠,迷瞪着一双眼道:
“睡吧。”
管她什么金夫人银夫人,明天得早起跟那小丫头请安是正经。
翌日天还未大亮,虞素便自梦里醒了过来,拉了铃铛,眼瞧着那些侍女鱼贯而入,朱砂捧着新制成的衣裳,其中一件碧色的大大艳了她的眼。她倒不喜欢这样寡淡颜色,只是那件衣裳用料考究,上头绣着的图案又十分潋滟,便也将这衣裳衬得更美。
“就这件。”
宫里人知道她是个不知道避讳的,至于韬光养晦这样的字在她面前更是提都不要提,自然也就没人敢说不是。这边才打扮了要出门,后头院子那边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娘娘,我家主子,怕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