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景
夜静的很,虞素看着正反复摸索那对儿翠玉镯子的虞嫣,她细细端详她的脸,女孩儿因为年轻,借着烛光,还能看见她脸颊细微的绒毛。若真有亲缘,她又性子和缓,虞素倒不介意动动手中的权利给她找个好归宿,只可惜跟她母亲一样,一样的贪婪,一样的目中无人。
虞素最不喜欢人骄纵,她前生虽出身高贵,却自幼孤苦无依,心思最为深沉。却偏偏周围都是些虚荣骄横之人,自幼就周旋其中,早早生出厌烦之心。只可惜她不得父亲喜爱,弟弟又软弱,她虽高贵,手上却没甚实权,从前却也受过不少欺辱。
这是心底的刺,拔出了也留着难看的印子。虞素忆及旧事,心绪不佳,虞嫣突然移了视线,正巧看见她皱着眉,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对于这个姐姐,虞嫣现在莫名的有些怕她,这种怕浸在心里,也说不得。
“姐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哪里还有心思跟她夹缠,点了点头就放她走。握着的茶杯没了之前滚烫的温度,茶水泠泠的灌进喉咙里,又不是酒,在洒脱也不会有恣意妄为的姿态。
“娘娘可是乏了。”
舒乐用着肯定的语气,躬身要去搀扶她,她摆摆手,又说:
“九月酿的桂花酒,现在应该好了吧。”
舒乐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又说:
“虽说孝字不可违,但娘娘也不是非得要把二姑娘留在宫里的。”
虞素不知道舒乐怎么冷不防这样说,听了倒有些茫然,再移了视线看舒乐的眼睛,见她欲言又止,方才明白。瞬间就觉得有趣的厉害。
“谁说要让她留在宫里的。”
她笑着将护甲取了丢到舒乐手上,也不让她扶,施施然地说,眉眼间尽是对那异想天开的人的嘲讽。
舒乐茫然,还是昔年那个简单的姑娘,虽说也算历经沉浮,不再恪纯,但心性不变,总是天真还在。
“你瞧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舒乐听了,这才放心,只是这放心中又生出另一层的不放心。
“皇上现在对娘娘这样好,娘娘您总不能总驳皇上的面子。”
倒教训起了她来。
“我晓得。”
她应着,却仍旧心不在焉。卧房里点着彻夜不息的长明灯,这是她从宣室殿强要过来的旧物,昔年她弟弟最爱的那一盏,陪着她母后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盏。
月白听从舒乐的嘱咐,奉了酒上来,她卧房里有一方小小天地,拿屏风隔开,里头是小小的紫檀木桌,六颗夜明珠嵌在屏风上,那轻纱覆住,打开的时候万丈华光。只是仍旧不及她从前的豪奢。
人群突然安静起来,她又饮了一杯,坛子见了底,她喊了声舒乐,伸过来的却是男人修长的手。虞素知道是他,便不抬头,只是说:
“这儿没你住的地方,到时候闹得晚了,你还是得回你的宣室殿。”
“我晓得。”
那熟悉的温存让她险些持不住要上去吻他。
虞素咯咯一笑,因喝了点酒,言行难免有些放肆。她是个不喝酒放纵不起来的人,心思太深,把自己埋的太沉。
“阿衍,除非你明媒正娶,不然我不会跟你无媒苟合。”
皇帝听了,忙掩住她的唇,半是轻斥半是宠溺。
“以后可别说无媒苟合这样的浑话,没得玷污了你。”
她脸上浮现出笑容,平静而自然,自然的几乎不像她。东方止沉醉于她的恬静,抢过她手中的杯子,酒香凛冽,异常芬芳。
光闻着就醉人。
“等前朝的事情了结,咱们就成亲。”
她没应他。他忐忐忑忑,以为她恼了,或是觉得羞,期期艾艾地等了许久,活像个小媳妇,不舒展。又等了一会儿,却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东方止恼羞成怒,生生觉得自己蠢的不成个样子,瞪了她好一会儿,又看见她在梦里笑,拦腰就把她往床上抱。
他不像她打小锦衣玉食,十几岁的人了连衣裳都不会自己穿。他一面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面将她的外衫褪去,雪色的中衣上面绣着瞿鸟,合乎她身份的高贵。他替她盖好被子,恋恋不舍地凝视她,一点也不愿意走。她的手仍旧光滑,搭在外面引人遐想,虽说这宫中没有男人,但东方止仍旧不愿意这样的美景给旁人看了去。
很小气的将她的手掖进被窝里。她双颊潮红,面色却平静,想来梦中无人扰她,这样也好,她快乐的时候实在不多,心思那样的深,又是那样要强。
皇帝复又对她起了怜惜之心,手背在她脸上反复摩挲着,心中却没有一丝不洁。
梆子钟又敲了三响,该散的人总要散去,皇帝目光胶着,他低头给了她一吻,仍旧不舍。
她不喜欢无媒苟合,他也不喜欢。他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了一句好梦,知道她不会听见,却仍旧温柔难当。
等他转身,虞素睁开眼睛,他有挺拔身姿,伟岸面容,昔年不减的风华。最要紧是从未变过的真心,虞素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还是十五岁的明华,他还是十六岁的阿衍。
真的,回得去么?
虞素默然,翻了个身,就当自己真的睡着。丝丝缕缕的甜香传进来,虞素觉得心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虞素去和妃宫中请安。虞嫣虽说性子骄纵,反而规矩最好,天未亮就起来梳妆,等她将花钿贴在额上的时候虞素才舍得让人伺候着梳洗。
“旁的呢?”
虞素端然凝视着朱砂的手,今天她只拿了件绣着孔雀图样的宫装,倭端,袖口绣着浅黄色的月季花,裙角的特殊织法让远看着的人倒觉得是月光洒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但虞素不怎么喜欢倭缎,又不喜欢月白。
“回娘娘的话,昨儿皇上走的时候,就嘱咐说让娘娘今儿就穿这一身,保管艳压群芳。”
眼底是道不尽的羡慕。
“真真是个登徒子,连艳压群芳这样的词都说得出来。”
虞素嘴里啐着,却转了本来的心绪,对朱砂摆了摆手,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