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毁了你的人生
柳暗香看着手中的馒头,端详了良久,然后突然的就笑了。谢之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这石室中响起。谢之晋手中的馒头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师兄,你什么时候吃东西这么有礼貌了?”
“你......你说什么?”
柳暗香放下手中的馒头,抬着脸看着写满了错愕的那张脸,那张跟记忆中师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脸:“你不用再装下去的,这么演起来真的挺累的吧!我知道你是柳暗花,是我那个本应该死在六年前的师兄。如今我们师兄妹终于团聚了,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吗?”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之晋大眼睛中光芒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
柳暗香没有说话,只是缓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一点一点的接近,谢之晋一时间忘了闪躲,直到那张和从前无甚差别的脸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因为多年前被瘴气所伤,你的左眼睛里有一个很小很浅的黑点。上一次你病了的时候我照顾你,你把我当成了孟盈盈拖上床的时候我发现了你眼中的秘密。不过那时我还没有确认,毕竟师兄的坟墓就在焉知山上,人死不能复生,这一切可能只是巧合而已。直到我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在焉知山上我跳下悬崖之前,恍惚间看见了那道本应该躺在不远处空地上的人正站在崖边看着我。我这才真的恍然大悟,你没有死,你成为了谢之晋,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柳暗香说着向后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惨淡:“现在我又知道了你不仅仅是我的师兄,不仅仅是武林盟主谢之晋,还是西域拜月教的奉虞圣使。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六年前在焉知山上,你带着拜月教的人里应外合的杀了师父,把我逼得跳下了悬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谢之晋身形僵住,看着她的目光闪烁,想说什么却是终究没有说出口。石室之中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柳暗香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这样就能透过完全陌生的皮囊看清他那一颗黑了的心肠。眼泪来的毫无预兆,簌簌的落下。
“暗香,一定要,要活下来。”
那一年师父的最后一句话穿过了时空再次在柳暗香的耳边响起,柳暗香笑了,眼泪却是落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师父,如你所愿,我真的活了下来。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我的心好疼,疼的我下一秒就会死掉。我多么希望,当年我跟您一起去了,现在我就不用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
“你不要哭,我不会再伤害你。”谢之晋想上前一步,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可是柳暗香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慌不择路的躲开了他的触碰。
“不会伤害我?哈哈哈......让我想一想,这是第几次你想要除去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在焉知山,第二次是在祁阳山庄的小树林中,第三次是在我和楼裕的房间中。不会伤害我?那是谁一次次的把我逼上差点丧命的境地?你敢说,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吗?我的好师兄。”
祁阳山庄内那个出现了两次的面具人,那个一心要她死的人,那个会用无相神功的人,天底下除了柳暗花之外,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
谢之晋默默不语,右手在身侧握紧,半晌依旧是刚才的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说罢自己觉得也很不妥,语调低到哀伤:“我不会......再伤害你。”
柳暗香咬着下唇,用了多大的力气自己都不知道,唇边被她的贝齿咬出了血迹也不自知,谢之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紧紧的握在手掌之中,狠狠地,狠狠地被人捏住。
眼前的人,是他的小师妹,虽然他经常欺负她,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小师妹。他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可爱的不由得让人内心欢喜。在焉知山上的时光,是他一辈子的欢愉所在。
可是.......他却是必须要亲手的斩断这一切,把对自己有着养育教导之恩的师父杀死,把给自己的生命中带来阳光的小师妹生生的逼得跳下万丈深渊。后来的后来,害怕没有死的小师妹会妨碍他的事情,他几次三番的想要杀了她。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得手。
其实,他是不忍心下手,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她已经失忆了,她不会想起之前的过往,也就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所以他才会装作无意的把能治怨灵的解药流芳花夹杂在一大堆的补品中,所以才会一而再二而三的放下已经举在她头顶的剑。
这些话,他一句也没有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配不上她的原谅。
谢之晋沉默之际,柳暗香突然间崩溃的大声哭了起来,猛地撞进谢之晋的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他拳打脚踢:“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怎么能对师父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师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谢之晋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她愤怒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打在他的身上,听着她声声泣血的控诉声,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有过那样美好时光的人,有谁是真的愿意放弃,真的愿意亲手把它摧毁。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这一切都不会这么快的发生,可能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不过最起码他还能多拥有几年的欢乐。
察觉到肩头一阵锥心的疼痛,谢之晋死死的咬着牙挺过去,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柳暗香发泄够了,身子骤然间一停,谢之晋发现不对劲把她扶起来一开,柳暗香已经昏厥了过去,身子发软的倒在他的怀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身量高了许多,比之小的时候漂亮了许多,如果再加上额间的那一颗红痣的话,那就是一模一样了。
谢之晋把她放在床榻之上,仔细的看着她的脸。
你一点儿也没有变,可是我却是变了。谢之晋摸着自己和从前没有一丝相似之处的脸,苦笑了一声。
为了彻底的改变自己,他吃了拜月教的一种药,削骨易容,声音全变,经历了一个月的锥心刺骨之痛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从此世界上便没有了柳暗花这个人,有的只是从拜月教魔爪之下逃出来的谢之晋。
突然间谢之晋只觉得浑身一震,手腕脚腕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一般,他瘫倒在地,死死的控制住不要发出声音,一炷香之后那疼痛才停下来。谢之晋额上冷汗如珠,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他抬眼看着依旧安静的躺着的柳暗香,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像是最纯洁无暇的仙女,他想伸手去抹掉她的泪水,抹掉她的伤悲,却是生生的顿在了空中。
我的师妹,是我毁了你的人生,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急,我马上就会去陪师父了。
他翻身毫无顾忌的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一行清泪缓缓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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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入夜之后朱离就赶了回来,他是恩怨分明的汉子,虽然曾经对楼裕很不屑,也出言不逊过,但是那是完全因为楼裕是杀害掌派的嫌疑人。现在楼裕对崆峒派上下有恩,他自然是感恩戴德,就怕耽误了时间,甩开了跟着一同去的崆峒派门人,轻功施展先行回来了。
“楼公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楼裕接过他手中的锦盒,里面赫然放着五块长形的木牌。楼裕点头:“就是这个东西,多谢你了。”
朱离客气的说着不用谢,却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作为一个老实人,偷看别人东西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做的。
楼裕垂下目光,手轻轻的摩挲着锦盒的纹路:“这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是一切纠葛的开端。”
朱离歪着头:“是钱吗?”
楼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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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裕感谢完朱离之后,去了地牢看望了宋之蕴。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敷上之后很快就会痊愈。”楼裕扔了一个小瓶子到宋之蕴的身上。
宋之蕴拿起看了一眼:“痊愈了又能怎么样,最后不还是一样死。既然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我又何必因为这个再欠你一份恩情呢?”
他的话语异常的执着,楼裕也不再劝他。席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其实他还是很久之前才见过宋之蕴,可是再见到他却是不觉得陌生,可能是因为流淌着同样血液的缘故吧!
“我会救你出去,不会让你死在这样的地方。”半晌,楼裕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宋之蕴这才用正眼看着他,目光中甚是不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应该很想我死才对。我要是活着的话,随时都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