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右一的话说完后，富江久久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内心并不好过，即使她表现得淡然而又镇定。
“……那么，我到底算什么？”一声轻声的低喃像山间的晨风般徐徐略过，富江低头掩饰了自己此刻的神情，但他却能够明白怀中人此刻的感受。
心剧烈的跳动着。
忐忑和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情状。
质疑和否认本身存在的想法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在无数个节点中一点点将她蚕食殆尽。
恐惧一旦超过本身能够承受的限定，会发生两种状况。要么，便是奔溃，就像无数个日夜前，富江所遭遇的那样，不断的做噩梦，不断的闪回记忆，以及，被自我想象的牢笼囚禁。害怕和畏惧如影随形。
要么，便是剧烈刺激下导致某种感情的转移或流失。
此刻的富江属于第二种情况，她已经不再感觉到恐惧了。正确的来说，在经历了死亡之后，她认为，已经再没有什么事比得上死去更令人恐惧的了。
所以，面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这件事，她的心情唯独剩下的只是紧张。
而要接受这种设定，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是人。”右一肯定道：“只是比起常人来说，你血液中细胞的繁殖和增值能力强了一点。”
“只是强了一点？”
“恩。”右一点头道：“细胞本就会分裂，最初由一个演变成两个，再由两个分裂成四个，以此类推，在生物界这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而且，新分裂的细胞可以代替凋亡衰老的细胞，细胞通过分裂产生大量细胞组成组织、器官、系统乃至个体。”
右一的话让富江皱了下眉，她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血液也拥有这样的细胞分裂的功能？”
“任何人的血液中的某些细胞都会分裂和增值，只是你的稍微特殊了一点而已。”右一直言道：“血液中的*细胞一旦离开人体之后就会失去活性，但你身体中的，却反之，在没有离开人体前，它的增值几乎为零，但一旦离开人体后，它便迅速开始分裂和增值，并且视其生长环境而自我调节增减分裂速度。”
“……”富江顿了一下，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道：“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些离开我身体的血会生长，并且会有意识的自我汲取养分？”
“应该是的。”
“那它……最终……会变成什么……”
“一个‘川上富江’吧”右一道：“虽然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到过完整的成年个体，但大概错不了。”
“这可真像是一种病毒。”富江无奈道：“也许，我本身就是一种病毒。”
右一看着富江道：“在你身上的这些‘不正常’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在知识体系限定下的不了解而产生的，人们惧怕未知的事物，却往往忽略了惧怕的本质不过是因为本身知识的薄弱而导致目光的短浅以及心理的抗拒。”
“其实要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你大概是这个地球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老、不死且拥有逆天的繁殖能力，也许只有火是你唯一的克星。”
闻言，富江笑了。
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些释然，“是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该庆幸了。”
“不过，不老不死还是算了。”富江抬头，看向了右一，“一辈子已经够长了，能平稳的活够一世我已经满足了，如果到时候你们都死了，我大概也会很寂寞。这个世界如果已经没有了我所记挂的东西，那么到时候，我想，也许我会毫不犹豫的一把火烧了自己。”
右一选择性的忽视了富江话中的复数，他嘴角勾起，认真盯着富江细细描摹着她此刻的神情。
他说不清这一刻对她的感受，是怜惜，又有点欣慰。
“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他伸手轻轻得抚摸着富江的背部，长好的伤口处肌肤细嫩而又白皙，就如初婴儿般。
就像是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中守护着她一般，此刻的右一心中的执念不变。在他看来，比起她，他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想要抓住她，圈住她，独享她。他的生命还远做不到那样的程度。
他不能想象富江离开他后的生活，也不能想象她不在自己身边和眼中时的痛苦。
“我会尽力活下去。”右一将唇贴上了富江的额前，虔诚的献上了自己的吻，“这世间，唯一能够真正杀死你的，只有我。”
柔软的肌肤相贴，带来的触感是温热和酥麻。但，温柔的话语中蕴含的真实杀意却不容忽视。
那一刻，富江觉得自己的额前有种滚烫的发热之感。
她睁眼凝视着他，终于，她问出了心底中一直埋藏着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的眼中只有我，独独是我？”
“这样不好吗？不止眼中，在我的世界里，也仅有你一个。”右一道：“我并不像你那样贪婪和三心二意，有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你的注意力会分给那些路边的花草、分给那些你在意的或是不在意的人，但我，在这个世界上，在我目光所能企及到的范围内，能够让我注意的，只有你。”
“……为什么你会如此执着于我？”富江问道：“因为这容貌？还是因为猎奇的心态而想要占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怪物？”
“不，都不是。”右一道：“我不可否认你的容貌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仅凭外表的美丽是不足以让拥有克制力和定力的人心甘情愿堕入无尽深渊之中的。”
“你太小看自己了，富江，你的美并不在于容貌，而在与‘吸引’”
“在你的身上也许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想要将你抱入怀中，想要亲吻占有你，而这种心情随着时间变得更加剧烈，在有了肌肤的触碰之后，我想要渴求的东西更多了。即使我极力克制，脑海中还是一直有一个想法，想要将你揉入我的骨血之中，想要独占拥有你的全部，甚至，想要杀死你……”
说到这里，右一嗤笑了一下，像是有些嘲讽，然后他接着道：“这种‘被吸引’而产生的想法其实相当的愚蠢和脆弱，求而不得产生的心理暗示往往会让人产生痛苦，我原本以为这一点在我身上并不适用，但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
“心理折磨产生的痛楚远大于肉体，‘就这样杀了她结束这一切吧’这样的想法也常常会影响我的判断，但，我也因此庆幸。”
“因为不管是痛苦还是喜悦，这都是你带给我的，这让我感受到自己仍然还活着。”
原本认为任何事都无法撼动自我的右一，在初见富江时就受到了她身上‘魔力’的‘吸引’，进而，产生了作为‘人类’的情绪。
他所叙述的话让富江震惊，这番话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片骇浪。
但，富江却并没有因此瑟缩，他那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带来的并不只是坏处，他想要毁灭她的同时，也会毁灭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