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 橘生淮南 - 乔牧木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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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命运似乎是沿着一条不确定的轨迹前进,当你站在前方的时候,你看不到更远的远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只有走过去,才能将风景纳入你的眼中:到底看到的是鹏程万里、江山似锦,还是幽径小道、荆棘密布,取决于过程中的每个选择。

很久以前谢橘灯并不相信选择确定结果论,因为她始终觉得过程充满了各种变数,就像数学里的变量,添加的变量越是多,就越是难以得到一个解。越是了解就越是明白,越是经历就越是感叹,从此对生命,对命运,充满了敬畏。

然而这并不代表服从安排。

她没有一个好的开始。

但她试图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结局,所以她努力再努力,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路。

谢橘灯关于童年的记忆,开始于一场家庭纷争。

这场纷争谢橘灯并没有亲身经历,她当时被母亲谢怀直接塞进屋子,叮嘱了她一句“别出来”,然后匆忙跑出去,还没有忘记落锁。

这是一个小型的农家四合院,东屋和堂屋住人,西边是牛棚,牛棚旁边是猪圈,猪圈旁边是一排鸡笼,鸡笼的拐角是厕所,厕所的另一处拐角就是南面了,是一个驴圈毗邻十多平方米的小屋子。

纷争就是在这个小屋子旁边,临近大门的地方发生的。

谢橘灯扒着床头,眼睛穿过窗户往外看,因为玻璃很多年没有擦过,上面积满了尘垢,所以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大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门是铁皮的,被敲的哐哐响。

之后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谢橘灯的老家,称父亲的兄长为大爷,称父亲兄长的配偶叫做大娘,这称呼谢橘灯极少喊出来,大多时候她都沉默的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声音交织在了一处,嗡嗡的,谢橘灯什么也没听出来,只能从偶尔男人发出的声音中分辨出来情绪,大爷很愤怒,爷爷很生气。

而奶奶的声音在其中就弱了下来,赵展父亲没有发出声音,赵家的男人大多沉默。

“这家别过了!分家,分家!”大娘的声音十分尖锐,过肩长发平时打理的顺顺当当,这一会儿劈头盖脸,十足泼妇。

谢橘灯不知道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起了争执,以至于大娘又是要分家又是要自杀,她从外边进来前看到她把玻璃碎片架在脖子上,朱红的血蜿蜒而下,语气歇斯底里。

她只知道大娘家好像有个小弟弟死了。

还是不小心在被窝里闷死的。

这些从旁人嘴中听到的东西,谢橘灯从来只会像是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她虽然年幼,但还是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开口问的。

这些赵展父亲从来不会告诉她,妈妈也不会说,只会说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谢橘灯只看不说。

说多错多,无论说得多讨喜都不会被爸爸爷爷奶奶喜欢。

她姓谢,不姓赵,这一点从同村同班小朋友的无数次嘲笑中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虽然玻璃像贴了磨砂纸,仍能隐约看到现场的轮廓,谢橘灯看到大娘拿着碎了的玻璃比划,赵展父亲架住了她,大伯也束缚了她的手臂。

“天杀的没良心的啊……我的儿啊……”大娘哭的说不出来完整的话,哽咽并且大声斥责奶奶,“要不是……要不是你们忙着地里不看孩子……能……我的儿啊……”

奶奶泛黄的脸上一片血色,气血冲上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伯这时候终于把碎玻璃从大娘手中夺了出来,自己手上也被划了一道。

大娘凶器被没收,颓坐在地上。

这回换了找奶奶开始呼天抢地,骂媳妇不长心眼,哭自己早逝的孙子。

爷爷在旁边抽闷烟,父亲一脸烦躁的样子,大伯的脸色更是难看。地上还滴着血,混着黄色的泥土,看起来脏极了。

妈妈在旁边站着,沉默。

午后的阳光很是刺眼,农村里都是独门独户,院子里吵得声音再大,别人听见了也是笑笑,然后私下里当饭后闲谈聊起,不会贸贸然过来。

家丑,不能外扬。

大伯把流血的地方在衣服上蹭了蹭,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分家吧。”

爷爷的脸色很不好,本来大伯跟着爷爷住在堂屋,一个住在东间一个住在西间,赵展父亲在外地打了三年工,回来盖得东屋,把原来的牛棚给拆了。

“你想咋分?”爷爷苍老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的讨论已经不在谢橘灯的理解范围内了,她从床上跳下来,把掀开的铺在床上的被子给抻好,开始发呆。

唯一一台黑白电视还在爷爷奶奶的屋子里,她从妈妈给她缝的书包里把课本拿出来,坐在四四方方的饭桌前的小板凳上,翻开装模作样的看。

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了,眼睛有点红。

“妈。”谢橘灯起身去拉妈妈的手。

谢怀摸了摸谢橘灯的头,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谢橘灯的头顶。

谢橘灯能感觉到谢怀妈妈的悲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小就反应慢,连学会走路也是在一岁的时候,这也使得她看起来很钝,对周围的一切的感知都慢半拍。

“没事。”谢怀拍拍她的背,“吃东西了没?”

谢橘灯诚实的摇摇头,因为真的很饿。

院子里有铁炉,是中心空的那种,往上面放锅,需要在铁炉腹腔中生火。

铁炉挨着堂屋,谢怀从柴火堆里拾了几根细柴火,又拿出来一根粗的,用斧子劈开,拎出来一半,开始生火。

“她个不生蛋的母鸡凭什么多分?!”堂屋里传来尖锐的叫骂声,“还带个拖油瓶来家里,有没有羞耻心!当家里好施舍是不是!光谢橘灯就花了多少钱了!我当时嫁过来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是大娘的声音。

妈妈身体一抖,手撑着地,不小心按在了那些细柴火上,她脸色苍白,捂住谢橘灯的耳朵,也顾不上做饭,拉着谢橘灯回到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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