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招魂铃音

黎明前的极乐谷笼罩在血色薄雾中。

云霄子站在铜镜前，手指抚过自己的脸庞。镜中人依旧剑眉星目，只是左眼金黄如烈日，右眼漆黑如深渊。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镜中人也跟着笑——但那笑容不属于他。

"看够了吗？"他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语调却陌生得可怕："该出发了。"

云霄子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灵魂被挤到身体角落。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抬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骨铃，那是昨夜用往生池边侍女的骨头制成的。每一节指骨都被钻了孔，串在一起，轻轻一晃就发出空洞的响声。

"尔万侯...你……"

他在心底嘶吼："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刺耳的笑声在他颅腔内回荡。

身体不受控制地迈步走出石室。谷中弟子见到他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云霄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能读懂这些人的心思——恐惧、崇拜、贪婪...各种情绪如气味般从他们天灵盖飘出，被他轻易捕捉。

“这是噬魂蛊的副作用。”

尔万侯借他的嘴回答道："我喜欢你惊讶的样子，继续保持。"

云霄子想夺回身体控制权，却像困在琥珀里的虫子，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来到谷口，那里早已备好一顶血色轿辇，由四个没有面孔的傀儡抬着。

"去铃音阁。"

尔万侯下令："该和陈芊芊算算账了。"

轿辇腾空而起，云霄子在心底咆哮："为什么是铃音阁？我的敌人是太玄门。"

云霄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计划好了...从你救我那刻起..."

轿辇穿过云层，下方山脉如蛟龙蜿蜒。尔万侯没有否认，只是控制云霄子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串骨铃："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契合。你的恨意...如此甜美..."

铃音阁坐落在鸣泉山上，整座山峰被凿空，内部如蜂巢般布满音室。每间音室墙壁都镶嵌着特殊矿石，能将声音放大百倍。传闻阁主陈芊芊一曲可令千军卸甲，万里传音不过儿戏。

轿辇落在主峰平台时，早有数十名白衣女弟子列队相迎。

为首的陈芊芊面若桃花，眉心一点朱砂，怀抱焦尾琴微微欠身："云道长大驾光临，小女子已在清音亭备下薄酒..."

清音亭内，陈芊芊的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凤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位"云霄子"。

茶香氤氲中，对方金黑异瞳在烛光下闪烁不定，她奇怪：云霄子的红瞳怎么……难道是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又变了？

"云道长今日造访，真是令我铃音阁蓬荜生辉。"

她红唇微启，指尖不经意地划过琴弦，一道常人听不见的次声波悄然荡开。

按理此刻潜伏在云霄子体内的音爆蛊应当会给出回应——那种细微的震颤会通过空气传回，如同无形的提线，让她能感知对方每一次心跳，但是...什么也没有。

"陈阁主客气了。"

云霄子笑容温和，却让陈芊芊后颈寒毛倒竖："铃音阁阁主盛情，老夫本该多走动。"

陈芊芊假意低头抿茶，掩饰眼中惊疑。几天前她亲手种下的音爆蛊绝无可能失效，除非...

"听闻阁主新得《九幽安魂曲》残谱？"云霄子突然问道。

茶杯在陈芊芊手中微微一颤。这件事她只对松风阁韩礼提过。

"云道长消息灵通。"

她强作镇定，暗中催动控蛊指诀。依然毫无反应。

"不过残谱残缺不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云霄子低笑，声音突然变得粘稠如蜜："残缺的曲子才有趣，不是吗？就像..."

他金黑异瞳诡异地同步收缩："...缺了音爆蛊的控制。"

陈芊芊瞳孔骤缩！她猛地拍案而起，焦尾琴横在身前："你不是云霄子！"

"陈阁主现在才发现？太迟钝了。"

云霄子的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宽度。

铃音阁·漱音斋内。

妙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音刃，这是她拜入太玄门后唯一保留的铃音阁信物。此刻这柄形如弯月的兵器正在鞘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

"师姐还在担心阁主的决定？"梵音将一碟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这是她们师姐妹年少时最爱的点心。

妙音摇头，青丝间插着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我既入太玄，本不该再过问阁中事务。只是..."

她望向窗外血色的晚霞，说道："最近修真界风波诡谲，铃音阁实在不该再..."

"摇摆不定？"幻音接过话头，手中占卜用的骨铃叮当作响，"师姐直言便是。其实我们三人谁不忧心？"

斋内一时寂静。梵音突然压低声音："阁主最近频繁与罗刹教余孽、还有来自交州鸩羽山的余孽往来，前日甚至派心腹弟子去协助布置什么'血月阵'..."

"慎言！"妙音下意识设下隔音结界，银铃在发间急颤，"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让太玄门知晓..."

"师姐现在倒是一心向着太玄了。"

幻音轻笑，却无嘲讽之意，她说道："只是你今日冒险回来，不也正是放心不下铃音阁么？"

妙音沉默，远处隐约传来铃声，不似阁中常见的清越音色，反而沉闷如闷雷。

而她腰间音刃震颤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