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父女谈心

宸王正陷入沉思之际，突然想起偏殿中的女儿，心中骤然一紧：“哎呀，坏了，怎么把汐儿给忘了呢！”他匆忙整了整衣裳，正要大步朝着门外迈去。

此时，洛慕汐已经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箱子，心里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父王，这是南堂给我的聘礼，对吗？”洛慕汐问道，声音平淡如水，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宸王瞧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轻声道：“是呀！”

“那父王允诺了？”洛慕汐追问着，眼神中依旧透露出平静，心底却已经开始排斥和不甘心，不过这些波澜却隐藏得很深，不易被人察觉。

宸王摇了摇头，随后抬头看了看她。洛慕汐安静地走到宸王身边坐下，也不吭声，心中已然明了。她轻轻问道：“父王，人居高位是不是都有很多不得不为？”

“人居高位是有很多无奈，很多事情都要权衡利弊，责任和使命往往催促人内心的抵抗和叛逆，而不得不为。”宸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洛慕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父王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和亲？”宸王询问道，眼里倒有几分关心，又似乎有些期待，这种期待也谈不上高兴。

洛慕汐心底一愣，脸上虽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不悦和不甘，同时还掺杂着些许失落和委屈。很多事情都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甘心和包容。她可以服从和认命，但不可以无抵抗、得过且过，哪怕她终究要为使命低头。

“这茶甚佳，好喝！”她笑着说道，并未直接回应宸王的问话。

宸王望着她，一脸无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以解心中的郁闷。

她倒好，竟自顾自地玩起来了，对着一串葡萄低声嘀咕着，不知说了什么，声音轻得只有自己知道。

宸王见状，轻声宽慰道：“汐儿啊，现今这世道风云变幻，我们众人皆有诸多身不由己！父王也盼着你能够体谅。”

“我明白，大人之事，父王定夺便好！”洛慕汐微笑着，平静地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父王就为你扭转乾坤、打破僵局、冲出重围。”

宸王面无波澜地说道，眼间透露着杀气，狠狠注视着案前那盘棋，面容和目光格外严肃冷峻，仿佛要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一般，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说到“重围”二字时，他更是猛地将黑色棋子压到棋板上，力气不小，将棋盘上的另一颗异色棋子震了出去，恰好砸在慕汐的头上，再落在她面前的案上打转了几周。

“父王，你的棋。”洛慕汐颤巍地拿起了棋子轻轻放在宸王跟前，君王果然是喜怒无常的，前一秒还好好的，这不就生气了，洛慕汐扫过宸王，已然感受到父王的怒火，不禁心中一颤，她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唯恐被他人听见，毕竟隔墙有耳，万一让南堂那群奸佞之臣听闻，说宸王有谋逆之心，必定会给北岩带来灾殃。

宸王随后盯着女儿，目光变得柔和许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父王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和亲？父王只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父~父王，汐儿愿意和亲，真~真心的！”洛慕汐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惧意，她哪里见过父王这样，向来对她都是百般宠溺。她知道父王这些年承受着丧国之痛，面对南堂对北岩的耻辱，心中的委屈无处诉说。其实即使她的心里再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她也必须和亲，这是使命，也是一道必选题。从北岩的现状来看，一来能够避免国家再次陷入战乱；二来北岩当下还不是南堂的敌手，反抗只会更加加剧两国的矛盾，令百姓受苦；三来，哥哥还在南堂充当质子，父王和母后还在囚禁。

宸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荡的内心。他意识到自己在女儿面前有些失态了，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安慰着：“汐儿莫怕，汐儿不用那么快答复父王，这是属于你的人生，命运还在你手里掌握着，你能把握好选择，这将是你将来的命运。我们已经为北岩牺牲太多了，父王、母后和你哥哥已经无法选择，只能一辈子禁锢在权利和斗争之中。父王希望你能够把握好机会，自由自在活着，毋须被权利、责任和使命浸染。你的路你来铺，岁月漫长，错过了可再没有了。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答复父王。父王近日有些劳累，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汐儿从不会放在心上，父王是世界上对汐儿最好的人。”洛慕汐微笑着，接着说道“父王，我记得你曾说过，世事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这些年我却得过且过，彷徨又迷茫，有时候就是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该往哪边走？我不知岁月的沧桑，也不知人间世事的变幻，日子虽有些清苦，但也过得安然。这些岁月的考验和磨砺都是别人在替我承担！我是一个记忆缺失的人，我忘记了10年前所有的事情，我感受不到被鞭子抽在身上的痛苦，只能听到别人诉说的凄楚。虽然我经历偷偷地走出来，但我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那样的陌生，它们好像与我有关，又好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孤行人，我连我是谁都不清楚。”

洛慕汐说着说着，眼角不禁就泛起了泪花，这也许是她最走心的一次，接着又说道，“我是公主，我该为谁而活，责任还是使命？我还是北岩？当我看到南堂一个小小使臣对父王如此不敬，我还是很心痛，很无助，也很愤怒。女子的权力本来就很小，如果能够尽绵薄之力换国家的安宁也很值得，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汐儿不想让北岩再次陷入困境中，也想为父王分担一些，可我却无能为力！”

“你为你而活就是对父王和母后最大的分担，随自己的心，不辜负自己，不折磨你自己，也不折磨爱你的人。世事不需强求，命运的选择却不是顺其自然的，人的一生选择很少，有时是机遇，有时却是陷阱。父王曾年少时，也想过喜乐平安，安然一生，可那时没得选择。父王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只要你敢说‘不’，你可以就不做公主，父王也会为你扫清障碍、处理好一切。”宸王认真地聆听完女儿的话，心里也心疼着，耐心地教育道。

“有父王真好！”慕汐说道，这才露出了笑容，但她知道又是为自己而活，这以后北岩的代价会是很沉重，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项。

“汐儿不用担心，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堂也不敢把北岩怎么样，也由不得它想灭就灭。北岩兵败十余年，南堂却只能静观其变，无可奈何。它吞不下北岩，只能等待。何况这玄虚没有人认识你，你和不和亲又有什么影响？世人皆知我有个女儿叫玄灵公主，但可以不是你。政治联姻不过是官家的手段，是利益权衡的选择，但绝不是公主的使命，南堂有时就是强词夺理。”宸王说道，不愧是父女，连性格都那么相似。

“父王不是说累了吗？我来瞧瞧哈！”洛慕汐顺势岔开话题，她也明白父亲的苦衷，也担心再这般谈论下去父王会因她这件事失去理智，也许她是了解宸王的。她俏皮地凑上前，仔细端详宸王的脸颊。宸王一脸宠溺地任由她在自己身旁调皮捣蛋，看着她一会儿抬手瞧手相，一会儿又把把脉象，还围着宸王绕圈察看，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宸王都忍不住不宠这个女儿。

“父王可是瘦了，我来帮父王捶捶背。”洛慕汐笑嘻嘻地说道，有些讨好卖乖的模样。

“是吗？那也是想汐儿想的。你在父王身边就是父王的开心果，什么样的伤痛都会烟消云散，包治百病！”宸王笑着说道，满眼宠溺。

此时，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窗幔微微飘动。屋内的气氛，在洛慕汐的欢声笑语中，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不久后，宸王后过来将洛慕汐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