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的圣旨赐婚
阿久最终还是独自一人黯然离开了袁府,他情知袁成夏不会舍弃自己的父母家人,孤独一掷的随着他浪迹天涯,而袁成夏心里也明镜似的,阿久不可能卸掉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带着她退隐山林。
他们不是不爱,只是所爱太浅,浅到抵不过自己,重不过家人。
生平第一次真正失恋的袁成夏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胡吃海喝,哭哭笑笑,呆呆愣愣,过了好几天。日子混混沌沌的如云似雾,她当然没有注意到,在阿久偷偷潜进袁府的第二天,她的大克星顾沅就施施然的拿了拜帖,进了袁府,拜会了她的爹爹。
如果她稍微不那么颓唐一点,她就会听见百事通的小丫鬟采青跟别人八卦:据说那个顾公子,足足和老爷在书房密谈了好几个时辰哩!顾公子临走时,竟是咱们家大少爷亲自送到门口呢。
幸好她没有,幸好她不知道。
所以,当京城里快马加鞭送来圣旨的公公到了袁府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乐得这几日的悠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随云郡主之女袁成夏,娴雅婉顺、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恰宣城刺史顾承德之子顾沅,人品端方、卓然章姿,二人皆适婚娶之时,堪为佳偶,朕闻之甚悦。为成佳人之美,特赐袁成夏为顾沅之妻,择日完婚!钦此。”
袁成夏不知自己怀着何种的心情听完了圣旨,她心里雾茫茫一片,脑袋里更是像塞满了稻草。她僵硬着脖子扭头看跪在旁侧的顾沅。
这是他们两人的赐婚圣旨,自然是他们两个一同接旨。顾沅跪在地上,腰板笔直,身姿挺秀,面上是挑不出瑕疵的恭谨。
他自跪在地上,便如一株修竹,清俊凛冽。
这是人人称赞的佳婿,这是圣上御赐的姻缘,这是她险些逃过的婚事,这也是她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梦靥。
宣旨的太监拉着腔调,读完了圣旨,待把明黄的一卷锦帛放到了顾沅的手里。他捏着嗓子,带着媚笑,肤浅又刻意的说着讨喜话:“顾公子和袁小姐真乃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看着便是甚为般配!”
顾沅浅笑着,将一包银子塞到了他的袖笼里,那太监脸上的笑便更为真诚了些。
袁成夏震惊到极致,脸上反而平静下来,她楚楚站立在一旁,窈窕纤细的像堤岸的垂柳,眉睫低垂,樱唇微抿,像一个真正刚得知亲事的少女,羞涩到极点却又佯装镇定。
顾沅一直与那太监寒暄,脸色和煦,举止温文,是真正挑不出一点错的翩翩佳公子。
那公公连连赞叹:“咱家在宫里便耳闻顾大人家的小顾公子,丰神俊朗,神雅气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沅不卑不亢的谦逊几句,眼睛平和淡然,并无半点骄色。
太监不由更加感慨,“顾娘娘昔日就曾言,‘顾家有宝树,美玉嘉清’,这所言定是小顾公子罢!”
顾沅还未回答,一旁的袁成夏却忍不住已经摆上了嘲讽脸。
顾沅是背对着她的,但他的后背却好似长了眼睛,她刚对着他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就被他猝然的转身捉了个正着。
袁成夏还是厚着脸皮将白眼翻完,一扭小腰,径自便转身离去。
隐隐约约她听见顾沅那厮对着太监说道:“......夏妹妹竟是害羞了......”
然后身后便响起那太监尖利的,自以为是的暧昧的嘎嘎笑声。
她捂住了耳朵,堵住了那太监的笑声,却堵不住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来自命运的嘲笑声。
袁成夏提着裙子,一口气的跑到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已经挥退了所有下人,坐在书桌前手执一书,静静的等待着她。
她气喘吁吁的扒着门框呼气,汗湿的头发凌乱的贴在白生生的两颊,大大的杏眼里蓄满泪水,仓皇的像只受尽惊吓的小兔子,惶恐又无措。
“进来吧。”父亲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袁成夏站直了身子,抬脚走了进去。
袁玉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看向面前的女儿,而袁成夏则低下了头,绞着手指头,暗自红了眼眶。
这一次的婚事不比从前,圣上定下的婚事,岂是常人能轻易改变?她心里明知爹爹也无良方,却仍是想到爹爹这里委屈的苦一场。
可是袁玉山下一句话,却让她委屈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这次的赐婚是我和你娘的意思,也是你外祖母与顾妃的意思。”
袁成夏震惊的愣在当场,连挂在脸颊上的晶莹泪珠都忘记了擦拭。
“七月二十九,龙城卫副都统柳元嘉奉命到宣城查处叛贼,却打探到袁府嫡小姐与那前朝余孽相交甚密,甚至于曾与叛贼同处一地半月有余。柳元嘉本已高举屠刀,意欲将袁氏一门尽数押解入京。却被顾沅证实,那半个月他与自己的未婚夫人袁小姐朝夕相处。”
袁玉山抬眼看看,犹自呆愣在一旁的袁成夏,声音沉沉道:“今日京城皇宫,朝廷宫闱局势皆波诡难言,稍有疏忽,便是满门倾颓;太子性情残暴,疑心甚重,他与前几日在你外祖母处透过口风,意欲纳你为侧妃......”
他轻叹一口气,继续道:顾沅虽非良配,但东宫却更是火坑;你娘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而颇为受宠的顾妃是顾沅的远方堂姐,我们顾袁两家早在顾沅为你证言,顾妃为袁府说情的时候,就紧紧绑在了一起。”
“我不懂...太子...为何会想纳...我的念头?袁成夏迷茫的喏喏问道。
“其一为拉拢大长公主,其二为袁家的皇商之财。这一为权势,二位钱财,可还明白?”
“那...为何会有赐婚?”
袁玉山又长叹一声,颇为复杂的看了袁成夏一眼,心里无比后悔把她养的太娇,以至于连朝廷中最基本的权势谋略都一无所知。
“太子既有纳你为侧妃的念头,除了皇上赐婚,还有什么能阻止他?还有你...你逃婚一月之久,后又传出与顾沅同处一室的谣言,只有赐婚才能止住好事者的嘴,可还明白?”
袁成夏盯着书岸上放置的澄泥砚,里面还有未干涸的浓墨,黑到极致便也能倒映出人的眉眼。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袁成夏突兀的这样想到。
她的嘴巴闭的如蚌壳一般,一个字都不肯说。知道爹爹正探寻的看着她,她也不想露出一点口风。
嫁给顾沅成了她袁成夏必选的人生,没有意外的话她一辈子都会被冠以顾袁氏的称号。皇上赐的婚,也和离都是天大的难题。她之前的所有的坚持和倔强,在这一刻全都成了笑话!顾沅那厮成了最后的赢家。她好像就能看到顾沅洋洋得意的对着她道:“看,你最后还不是落到了爷的手里!”
袁玉山看女儿脸上现出稚气的执拗神色,眉头紧锁,黑眸愣愣的盯在一处,嘴巴撅的角度奇巧!知道姑娘又钻牛角尖,犯傻变楞了!
他心里好气又好笑,仿佛又看到了三四岁的小夏儿,因为吃不到桂花糖而抱着胖乎乎的胳膊独自在角落生气的模样。
他摸摸袁成夏乌黑的头发,为女儿顺顺毛,然后自行离开,回到卧房,却哄那个听了赐婚圣旨,也窝在房间里生气的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