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937生
1937年11月上海租界
壁炉里的火光映在林烬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锋利而清晰。
他坐在书桌前,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枚染血的怀表,表盖上的弹痕依旧狰狞,但里面的小像已经被他重新放好——那是程添锦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
他展开信纸,提笔蘸墨,字迹沉稳而坚定。
「南萧:
信已收到。
添锦走时,未曾痛苦。他最后一眼看的是我,最后一句话……是《诗经》。
你说得对,革命尚未成功,我辈岂能轻言生死?
等我。
林烬」
他又展开另一张纸,写给宣雨青。
「雨青:
多谢挂念。
我很好,只是需要时间。租界虽暂安,但终非久留之地。若他日有变,再劳你相助。」
「烬」
最后,他给香港的秦逸兴和林时写了一封长信。
「逸兴、阿曼、林时、沫沫、望儿:
一切安好,勿念。
上海虽乱,但租界尚稳。添锦走后,程家父母待我如亲子,你们不必担忧。
林时,你既已入学,便好好读书。沫沫,照顾好望儿。逸兴,阿曼,保重身体。」
「等战事平息,我来接你们回家。」
「林烬」
他写完最后一笔,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顾安靠在门边,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他盯着林烬的背影,忽然开口:“想明白了?”
林烬没有回头,只是将信封一一封好,声音平静:“嗯。”
顾安挑眉:“然后呢?”
林烬站起身,转身看向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要去参军。”
顾安一怔,酒杯在指尖微微一顿:“你认真的?”
“是。”
空气沉默了一瞬。
顾安忽然笑了,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玻璃杯重重搁在桌上:“行,我安排。”
林烬看着他:“你不拦我?”
顾安嗤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通行证,拍在桌上:“早就准备好了。”
林烬低头一看——“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特别通行证”。
顾安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左南萧在山西,杜老认识几个地下党的联络人,我有门路送你出上海。”
他顿了顿,盯着林烬:“但你想清楚——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林烬拿起那张通行证,指腹擦过上面鲜红的印章,忽然笑了:“他也没回来。”
程添锦没回来。
所以,他得去。
顾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只是掐灭了烟,转身走向门口:“明天早上六点,码头见。”
门关上后,林烬低头,再次摩挲着那枚怀表。
表盖内侧,“程林氏”三个字依旧清晰。
他轻声念了一句——
“与子同仇。”
窗外,寒风呼啸,而租界的钟声,正敲响午夜十二下。
公馆里静得只剩下怀表的滴答声。
林烬坐在床沿,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枚染血的怀表,表链已经被他重新加固,金属扣紧贴着掌心,冰凉又沉重。
他低头看着表盖内侧那三个字
“程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