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 兰陵醉 - 水泽节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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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马车向东北方向急驰,因为我了解过,那边属于东魏,就算玉璧兵马想抓我们,也不敢贸然跨界追捕。

颠簸了数个时辰,我再也受不了,停车休息。

现在只剩下一柄手术刀能证明我来自何方,所幸马车上有个简单的药箱,里面装着金疮药和一些士兵常用到的草药,不知道是不是杨将军特意准备的。

九夫人虽然伤的较重,好在的确没伤及要害,虽然目前很虚弱,但加以时日调养就会好。王朝的胳膊只是被箭擦伤,包扎后更无大碍。

折腾了一休,大家都筋疲力尽。拿出车上的干粮,我们四人席地而坐。刘洪也从昏睡中醒来,挣扎个不停。王朝一气之下,喘了他几脚,又一掌劈晕了他。

王朝对我说:“沈医生,再有大半日行程,我们就会抵达汾水,那里已不是我们大魏的国土,高贼自立国君,协天子以令诸侯。”

哦,那就是东魏了。“那里有落脚的地方吗?”

王朝点头:“再行三日,可抵禽昌城。”

随即,王朝问道:“沈医生,不打算回大魏,要在高贼地盘上久居吗?韦大都督不日就回玉璧。吾以为此番沈医生逃离,只是为了躲避刘洪残害的权宜之计。待韦大人回来,沈医生还是要回去吧?”

其实我与韦孝宽也没什么特别深厚的交情,只是觉得他为国为民的好官,是个正直的好人。可我毕竟闹出这么大的事,私放俘虏,即便他有心保我,恐怕也无力对抗朝廷吧?

我只得道:“回去怕会连累韦大人。等这事平息了再说吧。”

一旁的钿翠,不断咳嗽,面无血色。王朝怒气又上来,道:“反正已经逃出来了。留他亦没用了。不如一刀杀了他,省得到处祸害。”

我急忙拉住他,“不行。他死了,不说你我从此得背着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亡命天涯,你的家人也会受牵连。而且他一死,玉璧之乱,势必要另外找人担责,首当其冲便是杨将军,连韦大人可能都难以逃脱干系。更重要的是,战事初歇,我不想因为他这种人的死,留给朝廷一个再次兴兵的借口,到时生灵涂炭倒霉的还是老百姓。所以杀他百害而无一利。不如留他一命,放他回去,那众人和朝廷的目光,只会在他身上,是功是过,找他清算,怪不得别人。”

王朝想了想,又重重坐下,恨恨道:“沈医生言之有理,只是便宜了这厮,让人不忿。这三天,必定好好折磨他。”

我摇摇头:“不是三天。最迟明天早上就得放他回去。”

王朝不解:“沈医生不是胁迫他们三日之内不能有所行动,杨将军也答应了吗?”

我叹口气:“郡守当着众人的面被掳走,朝廷颜面尽失,你觉得谁能忍得住三日按兵不动?就算刘洪平时坏事做尽,也是朝廷命官,朝廷怪罪下来,谁能承担?杨将军只能暂时稳住局面,他近日就要调防,阻止不了其他守将的决定。所以我猜不出一日他们就会有所行动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戍镇军的脚力,不需二日就能追上我们,到时就算刘洪在手,也逃不过被擒乃至鱼死网破的命运,回去等待我们的可想而知。如果说我们俩还有韦大人令他们顾忌,有被生擒的可能。那钿翠呢,她可是九夫人,刘洪杀她不需要任何顾忌。你说是不是?所以不如早些放他回去,让他们在途中相遇,一来他们找到人了,未必继续缉捕我们,二来就算还不肯放过我们,也回撤回一半人马先护送刘洪回城,我们的危机也小一点!”

王朝颓废倒坐在地上:“我真是愚鲁。沈医生果然是高人。”

我无奈道:“哪是什么高人,高人哪会这么狼狈?”我指指自己还未消肿的脸,本来就不好看,如今还不知道丑成什么样。

我告诉他:“人的本能而已,到了绝境,为了生存,不得不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罢了。王朝,如果没有你的忠肝义胆拼命保护,恐怕我再有办法,也死了几回了。只是你的脾气太过急躁,凡事后果考虑不周全,往往会吃大亏!”

王朝有些不好意思拍拍后脑:“我这人就是莽撞!”

我笑笑。

重新出发,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汾水,在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农舍落脚。

我知道汾水就是汾河,黄河的第二大支流,同时也是山西人民的母亲河。她流淌了千年,从未改变,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带千年后的回家呢?

我望着窗外出了神,王朝喊好几声沈医生才反应过来。

是夜,我、肃肃还有钿翠躺在里屋,王朝搬出木床在堂屋休息,同时护卫。刘洪还是被绑着,蒙上了双眼,捆在堂屋墙角木柱上。离王朝几步之融,谅他耍不出什么花样。

太阳终于在清晨的河水上升起。

王朝对刘洪喊道:“你滚吧。”刘洪在困盹中微醒。

我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大个。我对王朝说:“把他扔回马车。让马车带他回去!”

果然他不解,“他坐马车,那咱们怎么走?”

我解释道:“你们军中的马匹都是训练过的识途老马。我们不能再乘了。迟早会暴露行踪。把刘洪丢在上面,马儿自己会拉他回去。他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也不知道经过什么路,所以耍不出什么花样。”

王朝有些气闷道:“好,俺听沈医生的,只是太便宜了这厮。”说罢,揪着刘洪的衣襟向车上抛。

刘洪似乎有话要说,我示意王朝拿掉他的堵口布,刘洪喊道:“我的解药呢?”

我差点忘了自己曾给他下过“毒”。我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巴豆,塞进他嘴里。对王朝说:“扒了他的上衣。”

刘洪叫嚷着:“你们干什么?”王朝又将他的嘴堵上。

王朝也乐意让他丢丢人,照我话做了,把他丢上车。一鞭子过去,马儿长嘶一声跑远。

我想的是,让他生点病,可以让他没那么快恢复精力想着追杀我们,而且寒意可以催发巴豆的效力,这一路上,可想而知……这辆马车以后没人愿意再用了!

我们沿着汾河,徒步向北而行,寒风凛冽。我把肃肃裹好,背在身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王朝想帮忙,被我拒绝,让他专心照顾钿翠。

途经一个小村庄,王朝买下一辆平板车,让钿翠和肃肃坐在上面,他在后面推,道路难行,十分辛苦,我也帮忙一起推拉。到了晚上,能有借宿的地方最好,而我们通常只能找到荒屋、被人废弃的地方过夜。

一连数日,不是山,就是水,光秃秃的山,和没有渡船的水。

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我脑中不断出现这首诗,因为我已经彻底体会到什么叫“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我提心吊胆生怕是追兵的马蹄声,渐渐才发现,马匹是最常见的代步工具。

也许因为处于两国交界的敏感地带,原住居民很少,能撤的都撤了,以免被战火波及。路上偶尔碰见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王朝说多半是来往两处的商贾。

眼见离玉璧越来越远,也代表着离吕家村越来越远,离回家的路的越来越远。

我经常望着水面发愣,在现代,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沈大夫,我通过拼搏和努力,争取到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体现自我价值,而如今倒影中的这个犹如乞丐般灰头土脸、装束怪异、面上红肿后留下的青红交错、面容狼藉的人是谁?是我沈兰陵吗?在这遥远而陌生的年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哪里才是能让我能生存下去的一方天地?

我闭上眼,再次感叹,老天啊,为什么让我穿越?绝望的苍凉一再升起。

只是每当看到肃肃望着我的模样,心中的颓废又会消散不少。我问自己,如果眼前这一切我是无奈被迫接受,那他呢,被命运如此安排还无力反抗岂不是更无辜!该向谁申诉呢?所以我不能垮,至少在没能好好安顿他之前,我不能垮。无论能否回到现代,我都要竭尽全力给他一个安稳而幸福的人生!

突然,王朝叫道:“沈医生,前面有歇脚的地方了。”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大大繁体“茶”字飘扬在不远处。这个时代最有名的书法体应该是魏碑,正楷还没完成形成,还是以隶书为主。那是个茶棚,这一路过来,还是第一次碰到。

小而简陋,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在里外忙活。客人不多,除去我们,还有二、三人在此休息。

落座后,我问肃肃,“是不是很渴了?”肃肃点头随即望着我,又摇摇头。这孩子的性格我算是大体摸清了。每次他总怕增加我的负担,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天气虽冷,但我被风吹的早就口干舌燥,嗓子眼要冒烟了。更何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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