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门被仓惶推开,四郎披散着头发,只着里衣,赤着脚,还未开口,已是满目紧张。看他如此狼狈,虽无损一丝美丽,但我心中仍然泛起阵阵愧疚和心痛。
为照顾我跟肃肃,四郎就住在外屋。稍有动晌,他便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肃肃……又不见了!”我已习惯在他面前展露无助。
“别怕,你看他不是一直在你身旁好好的吗?”
“四郎……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惊讶,“这明明是棵烂白菜,怎么会是肃肃?你别吓我!”
“兰陵,”四郎有些激动地轻轻按住我的双肩,“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当然醒了,否则怎么跟他说话?我不禁将手搭上他的前额,还好,没发烧啊?
“这个时候……肃肃定是去书院了!”我突然想到,松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那夫子多可恶,总是故意刁难肃肃……”
四郎欣喜的目光瞬间黯淡不少,但他仍旧不改一贯的温柔问我:“时辰还早,兰陵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摇摇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四郎命绣云进来帮我更衣。
用过早饭,四郎照旧陪我散步、闲谈。庭院深深,不因冬季来临而凋谢的绿树荫荫环绕,边边角角不乏些许生命力顽强、色彩鲜艳的小野花,一片生机盎然。原来我身处的地方竟是如此人间乐土。久违的通体舒畅之感,好像让精神也爽利不少。
“四郎,这是你家吗?”我刚问完,就觉得是废话。如果不是,我怎会得到如此悉心地照顾?只是……我是怎么来到四郎家的?我不是应该在……在……兰陵王府的吗?!……
我跟四郎在安坪村分开后,几经波折来到邺城,辗转进了郑府,又随郑府逼婚来到兰陵王府,再后来……遇到……高湛!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抚着头,不敢再往下想。
“兰陵?”四郎关切道。
“没……没什么……四郎……我是怎么……从兰陵王府到……你家的?”我战兢问道。我也感到最近很不对劲,时常处于一种说不清的混沌状态。我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对高湛动了手,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四郎微愣。
我径直猜道:“是不是……你……菊宴那天还是潜进了兰陵王府,想为兰京报仇……结果却把我带了出来?那四郎你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
四郎不语,最后下定决心般拉起我的双手郑重道:“兰陵,先坐下。听我从头给你解释!”
随即绣云在一旁的石墩上放上厚垫。四郎拉着我面对面紧挨着坐了下来。
“我真的与兰京无关,也不是南国人!之前是我没说清楚,才让你一再误会担心。其实我就是……”
“主子!”突然跑来一人,跪在四郎面前。我一看是熟人,不禁开心道:“元夕,你来啦!”
元夕诧异道:“沈……医生,你认出我了?”
“元夕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不认识你?”说完暗暗心惊,之前四郎也说我病了,难道我真病的如此严重?
元夕笑了:“沈医生病况大好,可喜可贺!”
“何事?”四郎敛去之前的柔色沉声问道。
“禀主……公子,”元夕竟吞吐起来,还时不时看看我,“那个……外面……那个……管家有些招架不住……”
四郎挑挑眉,随即会意。他恢复温柔对我说道:“兰陵,前面有些急事,我去看看。你先在此歇息,我去去便来,话还没说完。”
我点点头,看着他与元夕走远,喃喃道:“怎么不见元梦?”印象中她跟元夕总是一起护在四郎左右。
“禀娘子,”一旁的绣云恭敬答道:“元梦是护卫,不经通传,是不得轻易进内庭,尤其这醉兰阁!”话语中颇有几分自豪。
醉兰阁?我猛然一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呼之欲出之际,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肃肃呢?为什么还没回来?”我抛开所有杂念,把思绪集中回原点。
绣云一愣,随即举起双手拍两下。一个更为年轻的丫环抱着那棵烂白菜走出来,呈上。
什么意思?她们怎么也误会这白菜是肃肃?我觉得头更痛了,直摇手:“拿走,我不要!”
绣云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丫环忍不住道:“娘子这些日子不是一直抱着它喊肃肃吗?”
我大惊,它是肃肃?我竟将棵白菜当肃肃?我的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住口!”绣云轻斥,瞪了眼小丫环。小丫环自知失言,“卟咚”跪倒在我面前,眼眶泛红,不停喊着:“娘子饶命,娘子饶命!”这是做什么?轮到我愣了。
绣云对我说:“娘子,碧云年纪小,不懂规矩。她的话,不必当真。”
究竟是谁糊涂了?我缓缓伸手向后脑摸去……“呃……”好疼!
……我想起我遇见了高湛,身穿龙袍,有了胡须。还看到苍老的娄昭君,因为过了十六年……十六年……还有安德王说……他说……他说……肃肃死了……伤心死了……
“不!”我抱头尖叫。不会的,不会的,肃肃不会死,这些天他一直陪着我。我一定还在犯糊涂,神志不清。我需要好好休息,对对,好好休息。
“娘子怎么了?”绣云问道。
“回房,回房!”我慌张起身,绣云和碧云有些不知所措,我挥挥手:“起来,起来,别挡着,我要回房。”
“叮,叮,叮……”一个藤编的小球带着铃铛滚落我脚边,一个小身影追跑了过来。
肃肃?我又惊又喜!
小身影捡起小球,一抬头,与我四目相对。大失所望,他不是肃肃,虽也是个粉嫩玉琢的娃娃,但肯定是不同的两个人。
“公子,别跑,小心摔倒!”后面追来一群婢女。小家伙一下跑到我身后,好像不胜其烦那群女人。
她们来到跟前,不认识我,继续喊着公子伸手要去拉小男孩。男孩不愿意,死命拽着我的衣角,双方僵持着。
他们是什么人?这个孩子又是谁?五官轮廓确有几分像四郎,难道他是四郎的儿子?心中一窒。他不是没娶妻吗?难道真是古今观念差异,妻只代表正妻。他没娶正妻,不代表没有小老婆,亏我还一厢情愿地自作多情……一时间心绪繁杂,更觉胸闷气窒,被他们闹的头昏眼花。
“放肆!”一声怒喝令所有人瞬间统统跪下。四郎一下飞奔至我身边,我习惯性地将头倚在他胸前,有些苦涩地望着还拉着我衣角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