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前面是白茫茫的雾气,四月站在原地疑惑地张望四周。
嘀嗒、嘀嗒……
咦?这是什么声音呢?
她往前走,雾气逐渐消散,有什么东西开始清晰起来,倏然驻足,她低垂着头。
不想再往前走了。
这么想着,她蹲下、身抱住双膝,周围静悄悄的,以至于那嘀嗒声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刺耳至极。
“四月……”
谁?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
四月抬起头,茫然地环顾整个空间,随着声音,前面的雾气一点点退开,被覆盖住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漆黑的发丝、苍白的皮肤、还有那触目惊心的鲜红――她死了?
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恩,终于死了。
这样就可以永远睡下去了吧?
弯了弯唇角,四月闭上眼,思绪浮浮沉沉,好似灵魂在拉扯着脱离肉体,有点痛。
“四月!”
呼唤声越发清楚,带着浓浓的哀伤。
不要再喊了。
她想这么说出来,可是张嘴之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好奇地睁开眼站起来,往前踏了一步。
“四月!”
睫毛微微颤抖,四月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模糊糊的,她转动了下眼珠子,目光渐渐对准焦距,白花花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呼出的气体在鼻间萦绕,她往下看,氧气罩覆上一层浅浅的白雾,嘴巴罩上这么一个东西有些难受。
她想要伸出手拿掉氧气罩,全身上下的骨头却疼痛起来,一种能把人逼疯的痛楚一阵接一阵地顺着神经爬上来,仿佛要把她的肉体细细地啃噬殆尽。
痛,好痛啊……
狠狠皱紧眉头,黑暗蓦然将她笼罩,在思绪离去时,她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响起一道满含绝望的声音――
“你说什么?!”
站在病房门口的梓睁大双眼,身体在隐隐颤抖,嘴唇抖动了几下,他一字一句地问:“……医生,您能再说一次吗?”
平时醇美的嗓音此刻沙哑无比。
医生见惯了这种病人家属,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斟酌着语言回答:“病人的白血病情况已经进入晚期了,错过了最佳的治愈时间,即使现在进行化疗和骨髓移植,想要康复的几率也是极低的……就算找到合适的骨髓,手术的成功率……”他顿住,像是不忍心说下去。
看向一边满目震惊的雅臣,身为同学的他也是于心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最后他说:“病人的时间所剩不多,请……多多陪陪她吧。”
说罢,医生拍了拍雅臣的肩膀,转身离去。
气氛降至冰点,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到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非常清楚,清楚到让人觉得如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般,灭顶的绝望感席卷而来。
“……雅雅?”弥弱弱的出声,大眼睛弥漫起水气,已经是国中生的他,就算被哥哥们保护的再好,刚才医生所说的话他也能理解。
“呐,雅雅,医生在开玩笑吗?对不对?”清脆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抓紧雅臣的衣角,着急得开始跺脚,“雅雅,你说话啊!四月姐姐、会没事的吧?”
“啪嗒――”
透明的泪水一滴滴滚落,悄然坠落在地面,摔得支离破碎。
低低的抽泣声跃入耳内,众人的意识渐渐回笼,站在琉生肩膀的朱利毫无精神地耷拉着尾巴,想了想,它跳下地面,顺着微开的门缝钻进去。
旁边的弥见状,擦干眼泪,抿紧唇毅然地跟上去。枣靠在墙上,远远望进病房,大片大片的白色刺激着瞳孔紧缩,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摸出一根烟,想要用打火机点燃,指尖一滑,打火机掉落地面,楞了楞,他颓然地滑下墙壁。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精神紧绷,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亮眼的银色头发此时黯淡无光,他攥紧刘海,深紫眼眸沉淀着暗色。
该怎么相信呢?
那个安静的、温暖的孩子。
就快死了。
“骗人的吧……”他低声呢喃,瞳孔在轻微颤抖。
“骗人的吧?”
“这是骗人的吧?!!”
咆哮声如怒雷在走廊上炸响,夹杂着深切的悲伤。
谁能相信呢?
那么温柔的孩子,即将独自陷入永眠。
眼镜滑下鼻梁,右京面无表情地摘掉,顿了顿,他抬脚踏进病房。
窗外是暮色沉沉的黄昏,橙黄色的霞光顺着窗沿蔓延而进,少女躺在白色的病床,漆黑的发丝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流转着奇异的光泽。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清浅的眉眼、淡色的唇、尖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