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海澜庄内忆故情(已修)
茗城地处河畔,往来船只与商贾不少,平日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大街小巷有着不少叫卖摊贩,许多旅人与江湖客穿梭于街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面带惬意。
站在海澜庄门前,海镜的目光从大门上的衔环铜兽落到门楣的黑底鎏金匾额上,却久久没有迈入。
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七岁时,海映星背着自己迈入这扇大门的景象。
那时海映星曾亲切地侧过头,和蔼笑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父亲。”
而今,这扇大门依然敞开如故,父亲却再不会同自己一起回家。
海镜无声一叹,眼神落在洁净青石阶上。他正要起步,视野中忽然现出一双金纹黑底靴子,接着一个热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海镜,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在悦卿客栈出了什么事!”
“大哥。”海镜抬起头,直视着海渊,微微笑起来。
“快进来,我马上为你接风!”海渊揽着海镜向里走去,一面吩咐小厮去做一桌好菜,一面带着海镜进入了厅堂。
厅堂内,正中与两侧摆放着金丝楠木桌椅,上悬一方白底匾额,上书“擎天架海”四字。匾额下则挂着水墨字画,笔走游龙,气势恢宏。
此刻,两侧椅上正坐着四人,每人手边均摆放着青瓷茶碗。见到海镜,一名白须老僧便迎了上来,目光慈祥,周身满溢出尘之感。他向海镜双手合十,语气温和,“老衲久闻海家二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确实是一表人才,气质非凡。”
海镜看见他,已认出是天法寺的方丈玄默大师,忙回礼道:“哪里哪里,大师过誉了,晚辈实在不及您当年的风采。”
一旁一个穿戴工整的虬髯大汉却冷哼了一声,“就是你抓住了三大恶人?看起来怎么像个娘们一样柔弱!”
海镜侧首看去,脸上依旧笑意盈盈,拱手道:“这位不是幻龙帮大弟子岳无恙么,久仰。”
大汉听罢非但没有还礼,反倒鄙夷地啐了一口,粗鲁地推开海镜,大摇大摆坐下,就仿佛此处并非海澜庄,而是他家一般。
另一个玉冠束发的锦衣公子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温和地拉住海镜,笑吟吟道:“岳公子并没有轻慢之意,他为人虽倨傲,性子却很正直,还望二公子不要与他计较。”
岳无恙闻言,大声道:“练子岚,不用你多嘴!”
海镜正愁不认识这位年轻人,听见此话恍然大悟,回握住练子岚的手,“原来你就是雪莲阁长公子练子岚,幸会。”
说完,他用眼角瞟了瞟坐在角落的最后一人。那也是一名僧人,正闭目端坐椅上,身板笔直,仿佛一尊睥睨众人的佛像般一动不动。他的面容白皙精致,超凡脱俗,却透出一股拒人千里的气息。
玄默见海镜望向那边,便笑着道:“那是老衲的七师弟玄尘,他年纪虽轻,功夫却十分了得,此番是来同我们一起抓笑面贼的。”
师弟?这家伙竟然辈分如此高么?……海镜心中虽疑惑,面上却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笑着对玄默大师点了点头。他方才还在惊奇,八大门派中为何会聚集了好几人在此,现在才知原是为了保护薛樱,抓住笑面贼。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慢慢走进厅堂,摇着扇越过众人来到海渊面前。男人相貌十分普通,一双细长的眼却充满狡猾光芒,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他的一举一动皆恰到好处,就仿佛他每做一件事情,都会事先盘算一遍般。
“庄主,抱歉我来迟了。”男人向海渊作了一揖,转头看向海镜,眼珠机敏微转,“在下邢无双,二公子想必听过我的名字。”
海镜笑了笑,“当然,四位独行侠中的‘智计无双’邢无双,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这次也是为了追查笑面贼而来么?”
“不错,海庄主之所以将我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擒住笑面贼。那厮为了强抢少年少女,甚至不惜杀人放火,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实在是恶贯满盈!”邢无双啪的一合折扇,笑得自信满满,“无论他轻功再怎么好,功夫再怎么高,只要他敢再来,就绝对逃不过我们的包围!”
海渊看着众人,目中满是感激,“各位能为在下如此,实在多谢!”
海镜看着堂内数人说着客套话,意味不明地笑起来,退至一旁,心道目前薛樱的安全已有了保障,自己只要一心一意调查幽冥谷就好。
想着,海镜不自觉地瞟了瞟玄尘,众人谈话间,这人从头至尾都只是静坐在一旁,犹如已经入定一般。
他正打量着玄尘,海渊忽然来到面前,神色略显为难,却十分诚恳,“海镜,你去见见母亲吧。”
海镜似笑非笑地看向海渊,“她可从没承认过我是海家的人。”
“我知道她对你有些成见,但她终归是海家的老夫人,该尽的礼数总不能少。”
“好好,我知道了。”海镜听罢海渊的话,有些不耐烦,向门外走了出去。
然而他还未走出,一男一女便迎面走了过来。男人穿着一袭锦缎长衫,相貌英俊,腰间挂了枚玉佩,一派纨绔公子模样,笑容隐隐透出几分邪意。
那女子则穿着一身樱色罗裙,娇俏玲珑,总是半掩于男人身后,清纯中带着几丝羞怯,能够激起人们心底所有保护欲。
一瞬间,堂中的人都静了下来,默默打量二人。练子岚礼貌地向二人拱手道:“薛公子,薛姑娘。”
岳无恙凝视着薛樱,眼神几乎已经痴了。薛樱怯生生地冲众人笑了笑,便走向海渊,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如一朵娇花般依偎在他的身旁。
海渊立即带二人来到海镜面前,介绍了一番,笑道:“如今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平日可多多相互照顾一下。”
薛馥挑着眉上下瞧他,别有深意地转着眼珠,舔了舔嘴角,“原来你就是海镜,久闻你的大名,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他看海镜的眼神带着不明意味,仿佛一只在肌肤上游走的手一般,不放过任何一寸。海镜虽被他看得不舒服,却毫不介意地上前,直直对视着他的双眼,“我从不会让人失望,倒是薛公子也别令大哥和我失望才是。”
海渊听得面色一僵,正想说什么,薛馥便凑到海镜身前,“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照顾得很好。”
他的语声轻佻,吐息之间便引人心驰意荡,一字一句都藏着别样意味。海镜也向他凑近了些,低柔话语却寒意十足,如风雪过境,将一番挑逗瞬间冻结,“不劳公子烦心,海镜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他绕开薛馥,冲薛樱打了个招呼,便告辞离开,再也未看三人一眼。海渊尴尬地咳嗽几声,便引着满面不快的薛馥和薛樱落座。
顺着小径走出,绕过亭台楼阁和蜿蜒回廊,海镜终于来到海映星妻子刘氏院前。看着庭院中小桥流水,残花飞红,海镜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轻抿着嘴唇眯起了眼。
这时两名刘氏的侍女走了过来,看见海镜,都面露不耐,转身就走。
海镜上前拦住她们,勾起一个笑容,“我来见见夫人,还劳烦二位通报。”
一名侍女冷淡地瞥了他一下,另一名侍女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好吧,但夫人也许不想见你。”
不一会儿,侍女回来了,果称刘氏不见海镜。
海镜不再多言,立刻离开,喃喃低语道:“海渊,这可不能怨我了。”
两名侍女对看一眼,也转身回屋。屋内,低垂的绫罗纱帐下正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暗紫色裙裾上绣满繁花,青丝之上珠花闪烁。
她面前放着一个花绷子,正凝视着食指上被针扎出的鲜血,脸上染满怒色,“那个野种居然还有脸回来,真当自己是海家的人了吗!”
“夫人!”见刘氏刺破了手指,两名侍女立刻惊慌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