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
然而,派出去找周氏的人陆续回来了,却并没有带回“在某某地捕获安喜与老夫人各一只”的消息。安若墨初时不以为意,想着以周氏的老奸巨猾,说不定为了不叫人发现走了什么小路,可直到天黑,骑着快马第一个出门的安乐都气喘吁吁赶了回来,仍然全不曾发现周氏与安家骡车的踪迹时,安若墨终于开始着慌了。
她并不在乎周氏的死活,但她在乎这件事儿本身――人丢了,你总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即便你想假装,周围的邻居发现你家老太太突然没了,难道不起疑心?即便他们也可以敷衍过去,那安喜的爹娘可还活着呢,若是长久不见儿子,想讨个说法可怎么是好,如何解释?
所以说,如果周氏真的是失踪了的话,这事儿还必须报官,报官也就算了,还得解释清楚――为什么在安家身份如此高的老夫人,会愤而出走以致遇到意外?这种时候,光拿族老的斥责出来做理由肯定是行不通的,随便什么人都会把这般事情往子孙不孝上想啊。
安若墨是真想和周氏拼命了,你一个老太太,不给子孙惹事儿,是会死啊还是会死啊?影响你实现人生价值和追求美好晚年吗?真闹出这种事儿来,那得多丢人啊。你要是个性格和平点儿的老夫人,在家里吃香喝辣穿着绸缎养养花养养鸟,日子该多清闲啊。非要弄得生活一波三折,不是倒了这个就是弄死那个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她想着,甚至有点想问问苍天――人家穿越,最多碰上个什么自私狡诈的,阴险狠毒的,为什么我穿越会碰到的,全特么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奇葩啊?
哦,倒也不全是――比如陈氏,那就是个专门舍己为人的主儿。安若墨无奈,也只能叫安乐下去休息了。
天黑了,城门关了,这周氏会去哪儿呢?真要是被劫道的强人抓了……安若墨在这个时候简直希望明儿一开门就能遇到一封索取赎金的信,不管怎么说,先把周氏弄回来再处置也好啊!
但事情却并没有如此。接下来数天,安家已然遣人报了官,那杨县令有心讨好周家,对周家这一门亲戚也不可谓不尽心,差遣衙役寻找也不曾懈怠,却偏生还是找不到。那杨县令也是乖觉的,从不问安家这老夫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便独个儿坐了车要回乡下去了,可他不问,旁人却未必不多想。
这锦西县城巴掌大的地方,言语传起来自然是快的。有人说那安家的老太太是因为孙女儿妇不孝而被气得出走,也有人说是因为那老太太行为太过不当气瘫了丈夫于是负罪逃命,更有人眼睛尖,看到了安家那阵子来了几位族老,脑补出的“族老们要惩罚她她才逃命”的说法,倒是与真相很有点儿相似。
在这样的时候,安若墨便由衷感受到了好名声的好处。
有陈氏那般“善良仁孝”的娘,绝大多数围观群众都不怎么相信是她母女不孝敬才逼走了周氏,倒是颇有些街坊邻里拿周氏的凶霸出来说事儿的,个个都道那般没有妇德的老妇人,被绑走了也是命里头该的,死了也不是什么亏的。
若说这宅子里有什么人舍不得周氏,那也还真是有的。譬如安老爷子和安盛居,这两个都是真心希望周氏康健的,奈何一个已然瘫在床上,另一个原本中风之后手脚不灵便,这回病倒情形更惨,却是谁都说不上话。
而陈氏这老好人,也是再不愿意为周氏说哪怕一句好话了,可她偏生又不愿说人不是,这一段日子便很少说话。
安家宅子里的日子,似是与从前一般,却也已然与从前不一般了。那气氛丝缕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如何假作看不到也无法真真忽略掉的。
这般日子持续了十多天,终于算是到了头――那一日早上,安乐开门,便见得一个浑身污脏潦倒的人倒在门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待得仔细去看,不是安喜却是哪个?
待得安若墨知晓了这消息赶到时,安喜已然被擦洗了脸面,吃了些粥水,换过了衣衫。然而那脸面上胡须拉碴,双腮凹陷的模样,依旧狠狠地惊吓了安若墨。
这是被路匪劫了的模样吗?不,这根本就是被外星人多管闲事丢到了深山老林里刚刚爬出来的模样……
“安喜?”她道:“你们去了哪里,我祖母呢?”
安喜这一遭回来,眼神儿都是木怔的,听得安若墨问他,愣了一会子方抬起头,看着她,张了张口,突然哭了出来:“二姐儿!小的还能活着回来!真真是想不到还有这般的福分……”
安若墨却是真想抽他,安喜不靠谱,而且始终致力于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不靠谱能有多不靠谱。谁想知道他死里逃生的获奖感言啊?
“我祖母怎样了?”她又问了一遍。
“我们……我们……”安喜用手背擦眼泪,边擦边道:“我们遇上了劫道的,老夫人她……被他们扣下做了人质,要向咱们家索钱哩!”
安若墨心里一咯噔,果然是遇上这班子人了!那蒋家灭门之后,附近的贼人忽然便多了起来,不带几个小厮,谁敢轻易上路?这周氏闹腾,闹腾,真把自己给闹腾到绑匪手上去了!
“他们要多少?”
“要……要二百两银子……”安喜哽咽道。
“二百两银子?!”安若墨几乎想掀桌了。周氏这条命值二百两银子?!那二百两银子是个小数吗?!
周氏若是个慈祥和蔼可亲的老人,二百两银子换一条命,她安若墨也不会觉得可惜的。可那么一个想害死她的老妇人,凭什么让她用二百两银子赎这条命啊?她要是答应了,得是何等的有钱没处花啊?!
“是……二百两。”安喜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但安若墨却在这一刻奇妙地镇定了下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奇怪,虽然说不上来,可总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发出疑问。
二百两银子,这笔钱……是绑匪提出来的么?那些拦路抢劫的人,怎么会面对一辆说不上富丽堂皇的骡子车的主人生出“要二百两银子”的狂想的?这是得多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经济形势,又或者多敢想敢为啊?
那一辆骡子车,算计下来也不到八两银子呢,坐着这样骡子车的人能值那么多钱么?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现代犯罪分子绑票,那还要挑着从有司机的豪车上下来的小孩儿绑呢,真要是有犯罪分子绑架一个家里骑着电瓶车来送上学的小孩儿,还敢要一百万赎金,那真的是脑袋不清醒了!
安家是有这二百两银子,可是……绑匪怎么会知道这样穷酸的家庭能掏出这么多钱呢?
“是那些匪类许你回来报信的?怎么弄成这般,如同丢了半条命一样。”安若墨轻声问道。
“是……我,我迷路了。”安喜道。
安若墨看着他,牙齿已然咬紧了。
她是想不到这人会回来撒谎的――这一带都是平原,他迷路能迷到什么地方去?至于用了多半个月才摸索到路跑回来么?若真是有绑匪,人家做出这般事情,便是缺钱的,抓到两个肉票,自然是越早要到钱财越好,又哪里有将人养个十天半个月才放出来的道理?
安喜一定在撒谎。
“你先歇着吧。”她忍了又忍,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