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票 - 人说我家多奇葩 - 宝金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撕票

隔了数日,杨县令那边送来了消息,要调用的衙役乡勇已然尽数集合毕了。全都是壮健老实的,断断不会向山贼走漏风声,十之七八也不会看到刀枪就扭头就跑……

安若墨也不吝惜“银子”,同杨县令的人说罢,便叫人将二百两“现银”给准备了出来,第二日便嘱咐了好容易将养好了的安喜:“这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们是如何去拿这笔钱财的?”

安喜脸上绷得挺紧,仿佛是紧张极了:“说是拿到城东三十七里路外一棵歪脖子树下放着,他们自然去取。”

安若墨点点头:“却原来是这样……只不过,不知那些匪类要的是银票啊,还是现银。我想着,若是用银票,他们须得到城里来兑,未免有些危险,只怕会叫他们觉得我们不诚心,危害了祖母。我便叫人兑了二百两现银出来……”

安喜一怔:“这……二百两现银,那可也太多了。”

“所以说,还是雇几个壮健脚夫,与你一道搬过去吧。”安若墨道:“他们说了没说,如何放我祖母回来?”

“他们……他们说银钱到了,自然送老夫人回来。”

安若墨点点头,道:“那么你们送银子到了地方便立时回来,免得叫更多人见得贼人踪迹,惹发了他们凶性子。”

安喜应承了,又道:“可我们都回来了,那银子放在那里被人偷走可如何是好?”

“自从祖母出了事,闲杂人等谁肯独个儿过那条路,真不怕被山贼给劫了?”安若墨道:“那些个山贼既然要银子,多半是时刻派人盯在那一处的,哪儿就能让无关的人随手偷走呢。”

安喜张了张口,道:“小的听二姐儿安排。”

安若墨苦笑:“只愿这二百两银子能买祖母她老人家平安康健归来……你和我说实话,我祖母身子骨还好吧?”

“这……二姐儿,实不满您说,老夫人性子烈,您是知道的,她……她自打被山贼掳走,便水米不进,这一把年纪的人……”

安若墨眉心一跳:“你这贼杀才,怎么不早说!若是祖母饿出个好歹,我……我打杀你丢出去喂狗!”

安喜忙跪下磕了头:“好姐儿,小的不敢同您讲,正是怕您上火……”

“明儿早上,天一亮你们就出发。”安若墨道:“半刻也不能耽搁!”

见安喜应了,她才挥手叫他下去。可等那背影一出门,她的神色便彻底凝冷下来。

还在撒谎呢……周氏是什么人,安喜大概不会十分清楚,他只看到周氏在家里头想骂谁就骂谁,便觉得周氏是个烈性的人,可安若墨知道啊,这位祖母,哪儿是烈性?她只是欺软怕硬罢了。若是真叫山贼抓了去,周氏会把自个儿饿死?这一点打死她她都不信。

再说那什么把赎金放到树下的鬼主意,哪个山贼会出这么蠢的点子啊,一定是和大当家的有仇对不对?安喜明显没想到这二百两银子会是现银,可若是银票――银票如何固定在树下?拿个土坷垃压住么?

若是二百两白银也容易被路过的人偷,那二百两银票随便过去一个小朋友都能往怀里一揣就跑了,却是哪个更不安全?

若说银票比现银好的地方,那便是方便什么人卷款私逃……

那几个壮健的脚夫,自然都是乡勇衙役假扮的。为了不叫安喜看出破绽,杨县令还特意选了几个不常在县城里出现的乡勇。果然,第二日安喜并不曾发现异样,虽然看着几个健壮“脚夫”扛起巨大的现银箱子时,他的神情实在是有点儿纠结。

安若墨看在眼中,却是一句话不说。她伪装得一直很好,那宅心仁厚的形象,便是在她于周氏房门口撒泼之后也依旧深入人心,此刻的她目眶泛红,果然是很为祖母担忧的模样。一行人抬了箱子正要出门,她方才扭过身,急急离去了。

安家宅子的大门,在一行人离开之后闭合。而安若墨已然去了陈氏房中,敛起裙裳坐下:“娘,我觉得……祖母未必还在人世了。”

“哦?”陈氏正做着针线活,听了这一句,锋锐的针尖扎破了手指,她将指头含在口中吸掉血珠子:“怎么?……”

“安喜所有的话都是在骗人,对方让他回来,势必是看中了他已经背叛了我们这一点。而他听闻咱们准备的是现银之时神色惊慌,女儿觉得,只怕他是想带着银票偷偷逃走……如若祖母还康健,还能回来,他有什么必要逃走呢?他一个奴仆,走到哪儿都不能见光……除非,除非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谋划的,拘禁祖母的就是他自己,这才有必要带着银票逃走。”

陈氏手上的活计停下了,她颤声道:“要是你祖母真的没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只盼是安喜自己作鬼!她,她可不能真的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啊。”

“娘!”安若墨道:“不要这么想,祖母的罪过是她自己背着的。若不是她不听族老们的话,怎么会闹出这般事情?如何怪得您!再说了,那一日您若是为她解围,岂不是不忠于族老们的意思了?那不也一样是不孝么。这两边的不孝摆在一起,到底是宗族的不孝更重……”

陈氏叹了口气,惆怅了一会儿,道:“你娘一辈子没做过不心安的事儿,可如今……如今这事,我是不心安,可也没得选。为了你和盛哥儿呀,娘便是坠入地狱永不超生,也半点儿怨言都没有……”

“娘。”安若墨只能喊了这么一声,然后坐到陈氏身边,紧紧地依偎着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在母亲身边了,嗅着陈氏身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她忽然有些想落泪。

上一回这样靠着娘,是什么时候了?仿佛还是她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很小的自己,到底是在这个时空靠着陈氏,还是在那个遥远的前世靠在妈妈身边,想着如何骗她给自己买一支雪糕的呢?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她的年纪只有十六岁,但若是算起来,她应该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即便放在现代,不算太点背的话也可以找到个不错的男朋友了。

但真的可以吗,如果父亲的小三不想办法让她死在那场车祸里的话――只怕她也依然在仇恨与愤怒之中挣扎吧,这样的人生,注定是不可能有什么太阳光的东西的。

而作为这个安若墨而生,她的这十六年也不容易啊。

陈氏也不知在想什么,她捏着手上做了一半的小鞋子,再也没动下一针,母女两个依偎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安若墨便睡着了。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般香甜过了,醒来的时候满目漆黑,只有一豆微弱的火光在远处跳。适应了许久,她方才看清这是陈氏的房间,不由唤了一声娘。可这一声如同沉入水底一般,得不到半点儿回应。

安若墨突然有些心慌,她跳下床榻,穿上衣裳鞋袜,便跑出了门去。在这大宅子里生活了两年,借着微薄月光,她决计不会迷路。她不知道陈氏在做什么,但如果没错,正堂之中必然是有人的。

果然,绕过几道门,她看到了正堂里灯火通明。那一瞬间,她便觉得心提了上来,在嗓子口狂跳――安家家风节俭,说到底就是周氏的小气打造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舍不得的家族。大晚上的烧这么多灯油点灯,这绝对是出了大事儿了。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了?她想着,快步进了堂中。而推开门的一霎,她惊呆了。

堂中有杨县令,有啼哭不已的陈氏,有面色呆滞动弹不得的安老爷子和安胜居,还有几名健壮的衙役,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哎呀我知道你们很倒霉呀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娘……杨大人……”安若墨既然已然推开了门,便不能掉头逃走,只能上前行了礼:“这是怎么了?”

陈氏用手背狠狠一擦眼泪,看着杨县令,道:“大人,我家二姐儿心思仁善,又是个小女孩儿,这事儿……”

“二姐儿虽然年幼,可是安夫人,我看贵府能拿主意的也便只有个二姐儿了啊。”杨县令道:“这事情总不好一直瞒着她。”

“可……”陈氏还没说完,安若墨便道:“娘,我都知道您有事儿瞒着我了,难道您还能瞒得住?我总能打听出的!”

陈氏张张口,无奈道:“杨大人……”

杨县令看向安若墨,道:“贵府老夫人,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安若墨这一霎的吃惊,决计不是装出来的。

她虽然想到周氏会凶多吉少,可并没有想到周氏会真的遇害――从安喜的表现来看,她一直都认为是安喜自己动了什么脑筋,趁着周氏年老体弱,将她拐到什么地方藏了起来,然后自己来骗钱。

这个想法很正常不是么?她和陈氏说周氏或许已经遇害的时候,心里头也觉得是这个可能更大,不过是想着给陈氏打个预防针而已。可如今……难道她一语成谶了?!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