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旧时光
王家托了人来,说王家姑娘心里也懊悔,只要臧傲去王家公开地赔个礼认个错,王家姑娘还是愿意来过日子的。
臧傲当时直接反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错?
王家弄得下不来台,双方就这么僵住了。
媒人虽然对王家的做法也是一肚子气,却基于媒人的立场做起了和事佬,便跟王家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做过头了,眼下弄成这样,你们家闺女又能有什么好处?往后她还怎么找婆家?真要是还想要这婚事,我看你们只有自己把闺女送过去了,臧爸是个厚道人,应该不会当面给你们难看,臧傲就算有气也不能硬往外撵,这亲事还将就能成。
哪知道王妈妈却说,有猪头不愁找庙门,我女儿就算找个二婚的,总也不会没人要,他臧傲少不得就得打光棍!他臧傲让我们家这么丢脸,我们哪能再送过去?想让我闺女跟他过,非让他来给我磕头赔礼不可。
得,意见一致,一拍两散!
然而毕竟走到结婚这一步了,却也不是一句“一拍两散”能了事的。首先臧傲就发难了,跟媒人说,她家前前后后跟我要了四千块钱的订亲礼,一万块钱的聘礼,加上当天一万块钱的上车礼。旁的零零碎碎,包括臧爸给的见面礼,给女方买衣裳买东西,到女方家里送年礼节礼伴手礼,还有女方妈妈好几回要这要那,这些就算了,让她家把两万四千块的整钱退给我,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东拼西凑四处借,是她家没完没了折腾人这婚事才完了的,拿我的钱总该退回来吧?
那年代,两万四千块钱,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
女方王妈妈一听就跳起来了,骂骂咧咧地说,穷鬼破落户,给出来的钱还能要回去,要不是他不给那六千八的下车礼,这婚事能黄?本来就是他们家不对,想要钱,门缝都没有!
把个媒人弄得又气又恼,有道是不说媒,不担保,坐在家中没人找,她这一时热心说一回媒,哪想到弄成这样!碰上王家这么不讲理的主户了。
后来李老奶也出面去调停了一番,说你们总得为闺女想一想吧,你们家没完没了地要钱,人家敲锣打鼓娶到门口了死不下车,明明是你们悔婚在先,这名声也都出去了,你再死攥着钱不退还,往后但凡是个人,谁还敢沾着靠着你家闺女!
话说的到家了,可没用啊,王妈妈只认得钱是真的。
并且这里头还有一个尴尬的问题,男女双方婚礼前拿了结婚证的,结果一天日子没过,婚床都还没靠着边儿,反倒要办离婚。臧傲倒是不急不躁的,态度很明确:婚我离,钱你退,好聚好散各不相干。
经这一折腾,臧傲身上的那种“傲”劲儿上来了,说欺人不能太甚,是上法庭还是玩命,他反正都奉陪。
事情一来二去,整整拖了半个多月,半个月后,王家终于在各方的压力和议论纷纷之下,同意退还两万块礼金,到底还是短了四千,王妈妈的理由是,那四千是相亲以后的订亲礼,臧傲相亲看中了她家闺女时给的,看都看完了,还能白看?几个亲友忍不住气愤,臧傲却不想再理会,就同意了。这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他想争回来的也不完全是钱,只想赶紧了结算了。
从婚礼之后,臧傲在民政局门口第一次见到王家姑娘,上一回两人在这儿相约见面,是婚前领结婚证,时隔这些天再见面,却是来办离婚证。王家姑娘由一个堂哥陪着,臧傲则是单刀赴会,王家姑娘一见他的面就红了眼睛,却最终默默办了离婚,什么也没说。
平心而论,臧傲对王家姑娘印象并不是太差,只是两人相亲订亲,相处不多,印象中就是个内向秀气的农村姑娘,没什么主见,比较爱花钱爱打扮而已。
从民政局出来,三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前的台阶上,臧傲心平气静地对王家姑娘说:“希望你以后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凡事自己多些主见,人总得靠自己,未必什么事都要听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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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臧傲也是在吃过晚饭后来到“蛋蛋超市”,身后照例跟着他的黑狗,他今天是来还钱的。
小松正坐在那边称重分装几种干果,见臧傲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拿盘子装了一盘香瓜子端给臧傲,笑着说:“傲子哥,尝尝这香瓜子,我大姐进的货都是顶好的,可香了,一颗坏的也没有。”
蛋蛋正坐在收款台后边的小块空地上,空地上铺了彩色拼板,蛋蛋坐在拼板上正玩他的一堆小车车,什么小轿车、大卡车、洒水车、消防车……也只比火柴盒大一些,品种居然挺齐全的。蛋蛋正在给他的小车车们排队呢,见臧傲来了,小家伙把已经排成长龙的“车队”随手一划拉,全都弄乱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臧傲跟前。
只见蛋蛋熟练地爬到臧傲腿上坐着,伸出小胖手抓了把瓜子给他。臧傲赶紧接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小蛋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主动拿瓜子给叔叔吃啊。”他说着剥开一个送进嘴里,一低头,发现蛋蛋正撅着小嘴,皱着小脸不乐意地望着他。
旁边小松噗嗤一笑,无情地戳穿说:“他哪里是给你吃,他那是让你剥给他吃。”
呃……臧傲忍不住也笑了,便剥开瓜子,把瓜子仁放在手心里,让蛋蛋捏着吃。瓜子仁小,孩子手部的小肌肉发展慢,小家伙的小手指还不是很协调,只见他两个肥嘟嘟的小手指努力地捏起瓜子仁送进嘴里,下次再来捏,手指上的口水便顺便沾到了臧傲手心里,很快就弄得湿滑滑的了。
“噫,你怎么这么多口水!”臧傲笑,收款台旁边钟小荷总备着纸巾,臧傲便扯了一张,给小家伙擦干净手指,再把自己的掌心擦了擦。
“你大姐呢?”臧傲问小松。小松眨眨眼睛,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我大姐在楼上泡她的毒.药呢,你敢不敢喝?”
毒药?臧傲一下子还真没摸着头脑。刚想追问,小松已经冲楼上喊了一声:“大姐,傲子哥来了,把你那毒.药给他尝尝。”
没多会子,钟小荷端着个茶盘下来,上边放了一个玻璃的茶壶,壶里半壶深褐色的液体,茶盘上另有几个杯子。她先笑着跟臧傲点点头,责备小松说:“小松,你要么就好好叫声臧大哥,傲子哥也是你叫的?”
小松跟臧傲年龄差了快一半,也不是太熟悉亲近的关系,这么叫显得亲密却不尊敬了。
“李大娘不是叫他傲子吗,我叫傲子哥咋就不行!”小松慧黠地笑着反驳。臧傲听了就笑笑说:“名字就是让人叫的,叫傲子哥多好啊,亲切。”
“李大娘叫傲子,那是长辈,你也能叫?”钟小荷说。这个小松居然主动跟臧傲套近乎,听着有些好笑。不过想想也正常,小松如今看顾超市,整天跟顾客打交道,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钟小荷放下手里的托盘,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股特有的香气便溢开了。
“咖啡?”臧傲惊讶地问。
“对呀!”钟小荷笑,她以前喝惯了的,没法不喜欢这苦涩中诱人的香味。“小松说是毒.药,蛋蛋喝了一口就咧着嘴往外吐。你要不要喝?”
“要。”臧傲二话没说,一手搂着蛋蛋腾出手来,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壶是茶壶,杯子也不是咖啡杯,就是普通的玻璃杯罢了,连咖啡都是速溶冲泡的,然而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偏远小镇,这味道却是少有的回忆。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嗬,居然都没加糖。臧傲讶异地看了一眼钟小荷,带着好奇问:“你怎么会喝这东西?你这店里卖的?”
“店里没卖。进货的时候经销商送的,喝着挺好,就泡着喝了。”钟小荷随口地掩饰,她总不能说,我上辈子常熬夜加班,就喜欢喝这玩意儿。
“苦苦的,不好喝。”小蛋蛋嫌恶地瞪着臧傲,又看看钟小荷,大约是真心觉着这俩人都是怪胎,居然喝这样苦了吧唧的东西,索性从臧傲腿上滑了下来,跑去找趴在旁边的黑狗玩去了。
臧傲慢慢喝着那一杯咖啡,他以前也曾在这初秋的,坐在某个小资的环境中,陪着某个特定的人喝咖啡。农家长大的他,其实喝不惯这东西的,但这苦涩的味道却还在记忆深处……臧傲抬头笑笑说:“这东西,我其实到现在也喝不惯,你还真喜欢喝啊?都没加糖没加炼乳。”
“挺香的啊。”钟小荷说。
之后来了一对小夫妻买东西,转悠了一圈买了些洗漱用品,才刚走,便又风风火火进来个妇女。那妇女一进超市,见到臧傲就大嗓门地笑着说:“呦,真巧诶,臧傲你也在呢啊?”
“啊。”臧傲应了一声说,“表婶你这是要买东西呐!”
“别提了,我家那个小鬼,这大晚上晚饭都吃过了,非得要吃方便面,闹着让我来给他买。正好,蛋蛋妈你再给我拿两包甜面酱,你卖的那酱蘸大葱卷煎饼可对味儿了。”
那妇女说着吸了吸鼻子,问道:“臧傲,你这喝的啥玩意儿呢?跟那个炒糊了的大麦味儿似的。”
臧傲不禁一笑,端起杯子说:“表婶,这个就是一种饮料,有点苦有点香,你要不要试试?”
“我可不喝,闻着就古怪不好喝。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我家大孩喝那个黑乎乎的可乐,跟汤药一个味。”
钟小荷便引着那妇女去看方便面,那妇女挑了两包小孩儿当零食吃的干脆面,又去拿了两包甜面酱,从一排货架中间经过,又顺手拿了两双袜子。
“蛋蛋妈,你开这个店真好哎,看见这么多好东西,拿到手里不由人就想买。”一边付钱,一边笑嘻嘻地问臧傲:“臧傲,你爸这两天好点了没?”
“他没事,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