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薛嫂奉命卖春梅月娘用计打经济
第15章薛嫂奉命卖春梅月娘用计打经济
自从月娘上路之后,潘金莲和陈经济两人,前院后庭,如鸡儿赶蛋儿相似,缠做一处,无一日不会合。
一天,金莲眉黛低垂,腰肢宽大,终日恹恹思睡,茶饭懒咽。把经济叫到房中,说道:“奴有件事要告诉你了:这两日眼皮儿懒待开,腰肢儿渐渐大,肚腹中捘捘跳,茶饭儿怕待吃,身子好生沉困。先前总以为身子不好,没想到竟是这事儿。有你爹在时,我求薛姑子符药衣胞,那等安胎,总不见个踪影。今日他没了,和你相交多少时儿,便有了孩儿。我从三月内洗换身上,今方六个月,已有半肚身孕。往常时我排磕人,今日却轮到我头上。你休推睡里梦里,趁你大娘不在家,去哪里讨帖坠胎的药,趁早打落了。这胎气离了身,奴走一步也伶俐。不然,弄出个怪物来,我就寻了无常罢了,再休想抬头见人。”
经济头里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到后头听说有了孩子,要坠胎药,心中也着慌了,说道:“咱家铺中诸样药都有,倒不知哪几样坠胎,又没方修合。”见金莲着急,宽慰她道:“你放心,不打紧处。大街坊胡太医,他大小方脉、妇人科,都善治,常在咱家看病。等我问他那里赎取两帖与你吃,下胎便了。”
金莲都快要落泪了:“好哥哥,你上紧快去,救奴之命。”
陈经济包了三钱银子,径到胡太医家。
胡太医正在家中闲坐,出来相见声喏,认出是西门大官人女婿,赶忙让坐,说:“一向稀面。动问到舍,有何见教?”
经济见礼,取出银子,说道:“别无干渎。这是白金三星,充药资之礼,敢求下良剂一二帖,足见盛情。”
胡太医说道:“我家医道,大方脉,妇人科、小儿科、内科、外科、加减十三方、寿域神方、海上方、诸般杂症方,无不通晓。又专治妇人胎前产后。且妇人以血为本,藏于肝,流于脏,上则为乳汁,下则为月水,合精而成胎气。女子十四而天癸至,任脉通放,月候按时而行,常以三旬一见则无病。一或血气不调,则阴阳愆伏。过于阳,则经水前期而来;过于阴,则经水后期而至。血性得热而流,寒则凝滞。过与不及,皆致病也。冷则多白,热则多赤,冷热不调则赤白带。大抵血气和平,阴阳调顺,其精血聚而胞胎成。心肾二脉,应手而动。精盛则为男,血胜则为女,此自然之理也。胎前必须以安胎为本,如无他疾,不可妄服药饵。待十月分娩之时,尤当谨护。不然,恐生产后诸疾。慎之,慎之!”
经济笑道:“我不要安胎,我今只用坠胎的药。”
胡太医道:“天地之间,以好生为本。人家十个九个只要安胎的药,你如何倒要坠胎?没有,没有。”
经济见他掣肘,又添了二钱药资,说道:“你休管他,各人自有各人用处。此妇子女生落不顺,情愿下胎。”
胡太医接了银子,当即改口:“不打紧,我与你一服红花一扫光。吃下去,如人行五里,其胎自落矣。有《西江月》词云:牛膝蟹爪甘遂,定磁大戟芫花。斑蝥赭石与硇砂,水银芒硝研化。又加桃仁通草,麝香文带凌花。更燕醋煮好红花,管取孩儿落下。”
经济于是讨了两帖红花一扫光,作辞胡太医,到家递与金莲,一五一十说了。到晚夕,煎药汤吃下去,顿时满肚里生疼,睡在炕上,教春梅按着身子,只顾揉揣。须臾坐净桶,把孩子打了下来,只说是来了身上,令秋菊搅草纸倒在东净茅厕里。次日,掏坑的汉子挑了出去,一个白胖的小厮儿。常言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消几日,家中大小都知金莲养女婿,偷出私肚子来了。
吴月娘在外半个月光景,十月初头回到家中,大小众人接着。月娘到了家中,先到天地佛前炷了香,然后在西门庆灵前拜罢,就对玉楼众姐妹和家中大小,把泰山上的事从头告诉了一遍,大哭一场。月娘见奶子如意儿抱孝哥儿到跟前,子母相会在一处,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众人也感叹不已。月娘又烧纸,置酒管待吴大舅。吃了酒,大舅回家去了。晚夕,众姐妹与月娘接风。
第二天,月娘因为路途风霜跋涉,着了辛苦,又吃了惊怕,身上疼痛沉困,整不好了两三日。那秋菊已是把金莲、经济、春梅三人干的事儿都记在心上,就等月娘回来。她走到上房来,要告诉月娘,却被坐在门首的小玉哕了一口在脸上,大耳刮子打在脸上,骂道:“贼说舌的奴才,趁早与我走!俺奶奶远路来家,身子不快活,还未起来,趁早与我走!气了她,倒值了多少的?”
秋菊忍气吞声,喏喏而退。
过了几天,经济进来寻衣裳,金莲又和他在玩花楼上两人干将起来。被秋菊看见,走到后边,叫了月娘来看,说:“奴婢两番三次告诉大娘,大娘不信,反教奴婢挨了几次好打。娘不在家时,他两个在家明睡到夜,夜睡到大明,教偷出肚子来了,倾在茅厕里,吃掏坑的掏了出去,何人不看见!春梅也和他两人打成一家,今日两人又在楼上干那歹事,不是奴婢说谎,娘快些瞧去!”
月娘急忙走到前边。两人正干在欢快之处,还未下楼。不想金莲房檐笼内驯养了个鹦哥会说嘴,高声叫道:“大娘来了!大娘来了!”春梅正在房中,听见鹦哥叫声,迎了出来,见是月娘真个来到,转身去楼上叫金莲。金莲和经济慌忙拉裙子扯裤子。经济拿了衣服下楼往外走,被月娘撞见。
月娘喝骂道:“小孩儿没记性,有要没紧进来撞什么!”
经济说道:“铺子内人等着,没人寻衣裳。”
月娘道:“我不是吩咐了,教小厮进来取?如何你又一个人进这寡妇房里,有要没紧做什么?没廉耻!”
陈经济被骂得低着头直往外走去。
金莲羞得半日不敢下楼来。
月娘等得她下来,尽力数说了一顿:“六姐,今后再休这般没廉耻!你我如今是寡妇,比不得有汉子。香喷喷在家里,臭烘烘在外头,盆儿罐儿都有耳朵。你有要没紧和这小厮缠什么?教奴才们背地排说得碜死了!常言道:男儿没性,寸铁无钢;女人无性,烂如麻糖。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你有长俊正条,肯教奴才排说你?在我跟前说了几遍,我不信,只认为你好哩。今日亲眼看见,说不得了。我今日说过,要你自家立志,替汉子争气。像我进香去,在碧霞宫被强人掳掠逼勒,若是不正气的,也来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