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噬骨相思
“绵忆。”她轻声唤了一句,像曾经千百次一样,却又是千百次洗尽铅华之后,有了一份沧桑。
她话音一落,还是只有沉沉的呼吸,她想,此时他一定眸,黑沉如墨,呆呆没有反应。
隔了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两个低低沉沉的字。
“是我。”
他说,嗓音暗沉,像镀了一层铅华。
指尖紧紧抓着电话,快要捏碎一般的力道,甚至陷到皮肉里,她张张唇,将所有嘴边的苦涩咽下,到嘴边的话还是依旧沉暗晦涩:“绵忆,我做不到,说好不打电话的,但是我做不到。”
电话听筒里,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她觉得安心极了,一颗悬空许久的心,就这样有了着落。
江绵忆嗓音低沉嘶哑,从听筒里传来,遥远的飘渺,却清晰如久,还是那样好听,那样宠溺:“傻清清,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笑笑,很安静,很浅清,又想到电话那边的江绵忆看不到,嘴角微敛,收了笑意。
静默了一会儿,有种心滞的感觉,江绵忆开口了,淡淡的询问,似乎从未离开一般平静简单:“过得好吗?清清。”
他问她好不好,短短几秒的时间,她想过了无数个回答,却还是听了心里的话,回答:“不好。”一点也不好,很不好……她多想告诉他,存留的最后一丝理智,将这些话还是咽回肚子里,深深埋起来。
“我也不好。”江绵忆说,又补充,“很想很想你。”想到什么也做不了……
那样沉闷的声音,像是笼了一层阴翳的云层,那样倦怠无力,她相信,他像她一样,很不好,很不好。
她唇角笑容苦涩荒凉,庆幸他看不到,所以她哭也好,笑也好,都可以肆无忌惮,她悄悄泪流满面,声音却似乎轻快:“不许说想我,我也不说。”
“好。”他回答,有些暗哑,沉闷,倦怠无力。
“绵忆,我反悔了,以后我们天天通电话吧。”她还是对自己妥协了,声音里再也压抑不了哭强调。
江绵忆很久没有出声,半响才吱声,压抑沉闷:“好,都好。”
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有时候,要是有一天林浅清要求离开,他要怎么抉择?
又是让人心滞的无言,明明都要满腹的话,偏偏想说的太多,能说的太少。
不说想念,还有什么可以说?
“绵忆。”林浅清还是唤着他的名字。她害怕他不说话,她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就在那里。
他轻声回应:“嗯。”只是一个字,像以前一样,沉默寡言。
林浅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声音故作轻松也好,总算是平静了许多,她问他:“你在做什么?”
江绵忆看了一眼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皱皱眉回答:“在学习家族史。”
家族史?二十一世纪还学习这个?林浅浅清浅笑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笑。问:“会不会很无聊。”也亏的是江绵忆,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是要掀桌子的。
江绵忆老实回答:“会,很无聊。”
从电话里都听得出来,他有多无力。
林浅清想了想,一脸正色地建议江绵忆说:“那就把你钱夹里的照片拿出来看看吧,那么搞笑的照片,看看你就不无聊了。”虽然那张照片很破坏形象,但是为了江绵忆,她忍了,而且她也有私心的,只要江绵忆常常看看照片,就不会忘记自己了。
沉闷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回答:“看了照片我就更没有办法学习了。”又补了一句,“会想你。”
都说了不说想念,怎么还是违规呢?林浅清心里却又丝丝甜腻,嘴角不由得扬高了几分:“也是,那你别看了。”收了一脸得意,她问,“绵忆,在那边习惯吗?”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没有对方的生活一点也不能适应呢?会睡不着觉吗?会走错路吗?会傻愣愣地一直发呆吗?她很想知道。
可是,江绵忆的回答却让林浅清差强人意,他淡淡回答:“嗯,很好,不用担心,你好好照顾自己就好。”
林浅清闷闷地说:“我不担心,你不要太想我。”说完,不等江绵忆出声,立马又将话接回来说,“不,还是偶尔要想想我,万一你忘记了我怎么办?”
心里那个矛盾,那个纠结,林浅清觉得自己简直有点神经兮兮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中毒颇深,都怨江绵忆。
那边江绵忆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暗暗灯光下,眸光像黑夜的星子,流光溢彩得好看极了,他回答,很认真的语气:“不会忘记的,我会每时每刻的想你,只说这一次,以后我们都不说想念好不好?”
林浅清笑了,心里又是甜腻,又是惆怅,点点头,重重点头,虽然江绵忆看不见,又回答:“嗯,好。”
“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学习?”江绵忆又问。
林浅清叹了口气,心情沉闷闷的,心情一下子由阳光明媚变得乌云密布了:“嗯,每天除了作业就是作业,我都头疼了,刚才还在做卷子呢,过几天要模拟考,好多复习资料都没有看,张主任总是给我们施压,一直一直念叨……”
她一直一直没完没了地碎碎念,那边江绵忆只是静静静静地听着,不说话,像以前一样,安静地听着她的抱怨唠叨。
他还是他,她还是她,即便是离开了,还是一成不变地对待,一成不变地相处,只是多了一层清晰却不表达的想念。
说了很久很久,从张主任说道杨曦,又从杨曦说到高考,饶了一圈之后,最后回到张主任,林浅清握着移动电话,从书房走到卧室,又躺倒床上,她说着说着,就累了,昏昏沉沉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解放了,高考完,我再也不要见到张主任了,还有……”声音越发小了,然后归于沉沉呼吸。
电话那头念念不断的声音停息之后,江绵忆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清清。”
“嗯?”林浅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眼皮子有些沉重,睁不开。
江绵忆苦笑,叮嘱道:“清清,别太辛苦。”
“……”
电话那边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只有沉沉呼吸。
江绵忆又小声轻柔了唤了一句:“清清?”
一如既往的沉默,那边某人正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没有换衣服,没有铺被子,就那样昏昏欲睡了。
江绵忆声音越发轻柔,宠溺地从遥远的地方传进听筒,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睡吧。”
江绵忆没有挂电话,一直一直握着,听着那边电话里的呼吸声,趴在摆满书籍的书桌上,缓缓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