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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如初见

乐言环视这间小小的公寓,地方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家具有点陈旧了,也没有过多温情的装饰,就像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租客的落脚地儿一样。

单身女性的公寓,但多少还是看得出有男人来访的痕迹,比如衣架上深色的男士外套,以及门口仅有的一双男士拖鞋。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她看到康宁打开冰箱,一排排放得整整齐齐的瓶子除了水还是水,同样的牌子,不同的口味。

“你自己不开伙烧饭?”她接过水杯问道。

康宁笑了笑,“我这样的工作都是三班倒,别说没时间做,就算有时间做了也吃不完,忙一天一夜回来菜都坏了,何必浪费呢?”

她在旁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了一支烟放到唇边。

乐言一怔,“你……还抽烟?”

她随即把烟和打火机都放下,“习惯了,对不住。今天你冒雨过来,就是为了案子的事儿?”

“嗯。”乐言坐直身体,郑重地看着她,“因为还涉及到其他无辜病患伤者的损害赔偿,有证人始终要好一些,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好,没问题,我答应你。”

这下乐言愣了,她一肚子预备好的说辞还没开口呢,这就答应了?

康宁看看她的表情,笑道:“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乐言抿了抿唇,“既然答应得这么干脆,为什么在一开始请你出庭作证的时候要拒绝?”

康宁还是点上了那支烟,吐出烟圈之后笑得有些玩味,“刚才在楼下你没听到穆大哥怎么说的吗?他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坚持不肯让我上庭作证人,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一直在等,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一定会来找我,由你说服他那就不一样了,你们毕竟曾经是夫妻,不是吗?”

她把曾经两个字咬得很重,乐言一直觉得她开始不肯上庭作证是有特殊的原因,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她的用意了。

她站起来,“既然这样,那就请你抽空再到我们办公室来一趟,证词方面,我们还要在核对一下。”

“没问题。”康宁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点也不受屋外大风大雨的影响,“要走了吗?我送你出去。”

她送乐言到门口,从衣帽架上取下那件深色的男士外套递给她,“这件衣服是穆大哥的,他上回落在我这儿了,一直也没机会还给他。麻烦你帮他带回家去吧,放在我这儿也不好。”

“穆大哥”这样亲切的称呼这一刻听来特别刺耳。乐言没有伸手去接,“我跟他已经分开了。他刚才就在你楼下,你大可以自己拿给他。”

康宁摇头,“相信我,我跟他见面的机会绝不会比你多。”

她把衣服塞到她怀里,送她走到门外又叫住她道:“刚才你是不是保证过,我不会因为上庭作证而出什么事?其实我也是冲着你这个保证去的,别让我失望。”

乐言终于回头好好看她一眼,“放心吧,你只要做了对的事,有没有我的保证,都会有很多人保护你。”

康宁只是笑,在她身后关上门,等她下楼走远了,才拿起手机拨号,“鱼咬钩了,我很高兴。”

俞乐言走到楼下,雨势一点没小,她这才想起雨伞落在康宁家里了。

她不想折回去拿,眼下只有一件穆皖南的外套还捏在手里,也是康宁刚刚硬塞给她的,拿来挡一挡雨也不错。

她撑起外套遮在头顶,熟悉的属于穆皖南的气息瞬间就笼罩住她。她听得到雨水落在身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但这片气息笼罩下的空间是干燥的、安全的。

她第一次见到穆皖南的时候也是个雨天,穆家二老带他到她家乡那个小城做客。她还在上中学,放学回来看到家门口站了一个陌生人,清俊修长的男人刚好抽完一支烟,朝她笑了笑,“你是俞乐言吧?我叫穆皖南,你爸妈说你该放学了,让我在这儿等等你。他们在对面饭店里请咱们一块儿吃饭。”

她才十来岁,未成年,但也看社会新闻,有了防人之心,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个骗子。

可哪里有长得这么好看又气质清贵的骗子呢?讲一口地道好听的京片子,个头儿比他们班上最会打篮球的男生还要高。

而且他姓穆,穆皖南啊,她认得这个名字,因为爸爸妈妈口中总是提起。他们说他从小就是优等生,考进北京最好的大学学外语,受过半年特种兵训练,将来也许会成为外交官。

于是她张口结舌了半天,只问了一个傻问题:“你……你怎么抽烟?”

他是她的偶像,偶像……怎么也会抽烟?

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黄昏飘着雨的天空都仿佛豁然一亮。

“我是大人了,当然可以抽烟。不过你别告诉我爸妈他们,也别跟他们说我忘了带伞。”

他发丝已经湿了,却脱下外套笼住两个人,护着她一起跑到马路对面去。

她抱紧怀里的课本,心如鹿撞。乖宝宝身上还穿着校服,背着洗得褪色的旧书包,头发扎成马尾,没剪时尚俏皮的刘海,脚上的黑色皮鞋每一次踏进水洼里,泥浆就全溅到他身上……想一想都觉得傻透了。

可她就是从那时起,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整整十年。她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

如今回忆起来,那大概是他们俩距离最近的相拥。因为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其他的人和事,再也回不到小城最湿热多雨的那个春末夏初。

要是当年他知道她是他将来不愿意娶的新娘人选,即使初相遇也一定不会对她那么好吧?

乐言顶着外套走在雨里,脚步却像灌了铅。身后忽然有人拉了她一下,她一回身,竟然看到回忆里的那个人。

她隔着雨幕看他,穆皖南撑着伞也看向她,质问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发生什么事?”

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发丝被雨水淋湿后粘在脸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在拉扯间已经落下来,她就这么曝露在雨中,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脆弱。

她摇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康宁答应出庭作证,但我其实什么都没说。”

他没离开过,一定是在楼下的车子里等,怕她真的说了什么,影响康宁的决定。

穆皖南一怔,用力把她拉近一些,“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让她出庭吗?”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对自己的行为和决定负责,不然你真的以为我可以改变什么吗?”

他有些头疼,沉默了一阵才说:“你是故意的?到康宁上班的医院去看病,参与这次的纠纷案,由你找上门劝她上庭作证,都是早就计划好的,是吗?”

她是真的笑出来了,“是啊,是计划好的。”只不过处心积虑做计划的人不是她,而是康宁,她也是到今天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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