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拓王之悲
拓王之所以不屑一顾并不是不知道盛谦在昌熙帝心中的地位,是因为他从来不屑于将此人看做对手。
卫浮烟明白这一点,拓王和秀姬一样,太高傲了,过分高傲了!
偏头低声嘱咐绮云道:“我枕下之物,送给玉儿。”然后拍拍绮云的肩膀说:“我把怀王府和九皇子夫妇交给你了,绮云。”
绮云跪倒在地忍着没哭,只是点头不住地说:“绮云明白,王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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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昌熙帝御书房门外卫浮烟都还在想方才拓王在路上说的话。
彼时马车正路过松鹤楼——自然不是拓王的松鹤楼,是卫浮烟特地请工部余侍郎仿建的松鹤楼,拓王看着“松鹤楼”三个大字忽然笑道:“在燕京的时候本王说过,等你和老四来了洛都,本王和老四对弈,你来煮茶,让秀姬做些糕点。只可惜再没那个机会。”
卫浮烟也悠然笑开:“拓王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几分真心?”
马车颠簸,拓王笑而不答。
“你与怀意的嫌隙,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卫浮烟低头柔声道,“怀意这一生不顺,我思前想后,八成与你和柴贵妃是分不开的。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单独出宫?又怎么会误入了狼群?等复又回宫,怀意不说他师父不说,宫中却有谣言说他是从狼群里回来的,试问若非元凶,深宫之中的女人又怎能得知这些呢?再说怀意母妃藤萝夫人备受荣宠,从入宫开始便被皇上保护地滴水不漏,怎么会一夜之间暴病身亡了?兴国长公主与藤萝夫人是闺中密友,怎会在做了妯娌后反而突生嫌隙、甚至要被迫远走燕京一生不敢回洛都?还有怀意的母弟盛谦,你在他身上下毒,在他成亲当日纵火烧府,可曾有一瞬因为他是你弟弟而心怀愧疚?拓王殿下,你如此对怀意,还说什么把盏言欢呢?”
卫浮烟语气轻柔,似在说着曼妙的情话。拓王正襟危坐,玄色的苏绣茧绸袍看起来生冷又阴沉。
他笑道:“现如今你死到临头,本王也不惮跟你说真话。没错,本王一刻都没拿老四当兄弟看过!公主你也是身在帝王之家,明白不进则退、不攻则灭的道理,若不是本王当初亲手将他推入设下阵法的丛林,只怕今日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至于藤萝夫人,哼,后宫之中越是专宠专房越是树大招风,藤萝夫人的帐不能算到本王母妃身上,怪只怪父皇当日太过迷恋于她,别说后宫争风吃醋,连朝堂之上都有了闲言碎语,你以为父皇他不知道藤萝夫人是被本王母后下毒害死的吗?他知道,可是他明白死对藤萝夫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你以为父皇多么宠爱一个浑身带有狼性的怀王、多么宠爱一个至今看不懂朝中格局的老九吗?不,只是亏欠,等那份亏欠耗完了,你们依旧什么都不是!”
这些真相一点都不意外,她卫浮烟不管身份是真是假,都的的确确是在皇宫里长大的,虽说辰国皇宫没有所谓后宫争斗,但这些道理也不是不明白。令她惊讶的是拓王竟然愿意坦白一切——卫浮烟只是不信,他凭什么认定自己死到临头?
“当日你们将怀意诱进狼群之时,只怕也以为他回不来了吧?那么现如今你又怎能如此胸有成竹地说本王妃这次也是必死无疑了呢?”卫浮烟至始至终脸上挂着笑,不过的确没什么好笑的,只是故作镇定,不输那一份淡然气场罢了。
果然拓王神色瞬息万变,看着卫浮烟的神色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提防,拓王一边认为卫浮烟这等丫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一边却又觉得此人能被周怀意看上必然不是普通常人。在这种纠结矛盾之中二人再无他话,可是到了宫门口,拓王在下马车前一刻淡然道:“他日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卫浮烟一惊,却见拓王以一种近乎张扬的跋扈之态道:“所有属于老四的,本王要么毁掉,要么占有!你们害死秀姬,本王要你们生不如死地来偿还!”
“拓王便以为自己多么了解殷秀色吗?哼,自以为是!”
最后这一句的确是故意激怒拓王,她的人一直在查秀姬,但拓王将秀姬棺椁安置在自家园中,卫浮烟的人很难查到什么。与其如此不如让拓王自己盯着秀姬,现如今她需要的就是拓王不停地分心、分心、再分心!
“奴才给拓王请安!”
卫浮烟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前方站着正恭敬对拓王行礼的汪公公。
汪公公只给拓王请安,算是默认卫浮烟待罪身份了,卫浮烟便恭敬行礼道:“妾身周卫氏给汪公公请安!”
汪公公面色不改,既不推托也不受了,只微微頷首表示听到。
卫浮烟看汪公公的态度便知皇上的态度了,皇上既厌恶把事情闹大,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于是只得雷声大雨点小地将她先行控制起来,表示皇上已经关注此事,就像汪公公只是略略颔首一样。
书房中除了皇上另有几位大臣,卫浮烟对朝臣并不熟识,只觉得近旁一个人长相同余丝扣有三分相像,约莫正是余丝扣的爹、工部侍郎余大人。
那就有意思了,卫浮烟即便身份有假,牵扯到的也只是礼部、刑部几个,万万和工部没什么牵连的,看来今日的御前会审,没意思得紧哪!
卫浮烟正欲行礼,便听到前方龙椅上之人先行说了一句:“朕给过你机会。”
那声音低沉落寞,明显流露出极大的失望,卫浮烟直觉地认为不是说她,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