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有些心意
我不动手,别人只以为我好欺负了。这话,究竟是说谁?
周怀意走到桌前看着她的百宝箱,黑木匣子里无非就是那几样东西,并且皆皆与他无关。
“卫浮烟,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十分不愿在周怀意面前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眼睛,卫浮烟避开他的目光说:“你问。”
周怀意定定地看着她问:“你,究竟如何看我?”
他站在门口,她站在床边,明明隔着距离,卫浮烟却觉得这句话像洪水一样袭来,呛得她不知所措。如何看他,如何看他?
许久,卫浮烟才闪躲着目光回了一句:“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怀意走到她面前停下,说:“想知道。”
沉默像一只饕餮贪食她残存的冷静,她今日所遇之事太多,重重叠叠交交错错堵在心口压得她喘不过起来,此时又怎么理得清这样重大的问题。卫浮烟在他幽深的目光下倒退半步说:“你问得突然,我不知该怎么答。”
“不突然,”周怀意看着她闪躲的目光道,“婉卿受伤,宫中大乱,你突然消失,自是不信任我。你对我除了一如既往的不信任,其他还有什么,也说说看。”
他至始至终都只管平王妃叫“婉卿”,卫浮烟突然就觉得无力,她躲开周怀意的目光将黑木匣子收起来说:“明儿再说吧,我累了。”
“不,现在说。”周怀意看着她的背影静静地说。
卫浮烟手一顿就僵在原地,在师父那里大起大落的心情此刻突然像死水一般平静。她嘴角扯出无声的笑,慢慢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问:“那你呢,你如何看我?”
周怀意略一沉眉,然后平静地看着她说:“很聪明,很冷静,念旧,心善,贤惠,在陌生人面前端庄大方但不喜欢接触陌生人,在熟悉信任的人面前像个爱疯爱闹的小孩子所以最害怕背叛,不会在人前哭,但是常常哭。”
卫浮烟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惧怕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却又隐隐失望没听到一句想听的话,可是此刻周怀意突然加了一句:“是很好的女人。”
很好的女人,这算什么?卫浮烟无力地在桌旁坐下,说:“你少说了一句,最重要的一句。”
见周怀意有一丝好奇地看着她,她无力地笑笑说:“我拿得起,放得下!”
周怀意皱眉看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那么说你吧,我对你的看法。你心中有认定的珍爱,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感情对你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在燕京你赠我弯刀,不过是因为那件你无所谓的东西刚好在手边,而你也无所谓我这个收礼的人。后来你把门青松从隐卫中调出来任我差遣,却不管不问他心中多不愿多难过。你因为从前受到伤害所以跟远之绝交、跟师父闹僵,甚至在外漂泊三年让太后和兴国长公主担心。你疼爱你弟弟盛谦,不想他那么单纯无争的人卷入夺嫡之争所以不让他娶权贵之女,却害他夹在最亲的哥哥和最爱的女人之间左右为难。”
周怀意每听一句眼神就更幽暗几分,到后来也不知天色暗还是他真得阴沉了脸,卫浮烟看着他有些不寒而栗,忍了忍最后一句话却依然脱口而出:“就像现在,你明知我很累不想说话,却依然咄咄逼问。不过是那么一个问题,今天知道答案和明天知道答案究竟有什么分别?你只对认定的人一腔热血,其他人你觉得无所谓所以冷漠无情。”
“你觉得我,对你冷漠无情?”周怀意艰难地压下心中各种古怪情绪问。
“不,”卫浮烟觉得更累,她单手揉着太阳穴说,“对于无所谓的人来说,你待我算是极好了。我很感谢,也很知足。”
“无所谓!”周怀意突然上前一把提起她衣襟咬牙切齿地怒斥,“无所谓?”
竟然怒了?他周怀意向来冷清到不肯浪费半点感情,现在却将珍贵的怒气用在她身上?她卫浮烟真是该感谢该知足啊!
只是她真得累了,今儿一天太累了,从一早的绿衣,到宫中的混乱,到周怀意清冷的一个眼神,还有城门口前突然的惧怕,回府后跟师父坦白身世间心情的大起大落,师父说不得与哥哥相认时心中的凄苦茫然。累了,真得累了。
衣襟被提起,脖颈间被扯痛,卫浮烟扬头看着周怀意面色平静地说:“若有所谓,你现在便不该弄痛我。”
周怀意手蓦然松开,冷冷看了她许久才大步从她身边走开,只是不是像从前一样去小书房,而是彻底离开了安然苑,独留卫浮烟一人在夜色间疲惫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