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樊图远既没去搜山也没去寻路,他离开了围场。
雪崩之后,岐山周遭道路多半被废墟掩埋,加上官兵严密地把守,想离开此地惟有先回洛城。
他立刻想到,如果黑衣人没有死光,剩下的一定还在洛城,只要找出来,就能知道兰宁和三殿下去了哪,甚至抓出幕后主使。可是现下没有多余的兵力搜查全城,只有他自己来,偌大一个洛城,随处可藏身,真教他伤透了脑筋。
来之前他问守军要了份地图,试着排除了一些地方。洛城有四个区域,城东是普通民居,小门小户,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穿后墙,若有人持刀强入,定会有所异动。城西是富人区,治安向来很好,每晚都有士兵巡逻,也非首选。
樊图远决定先去城南打探一下,贫民区鱼龙混杂,向来是消息灵通之地,城中若出现了行色匆匆的生面孔,他们一定会知道。
冬至已过,天黑得越来越早,酉时还不到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只剩几个醉汉和到处游窜的地痞。樊图远一身简单的儒生打扮,与这街头氛围格格不入,很是扎眼。突然,从死角里窜出个小叫花子,低着头一下子撞上了樊图远,跌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樊图远皱皱眉,轻点两步落在他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拿出来。”
小叫花见他会武,骇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掏出个银袋放在他手上,连声道:“对不起大爷,对不起大爷……”
听声音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他抬头厉眼一扫,方才的醉汉和地痞竟全不见了,想是丢下这孩子跑了。他把钱袋挂回腰间,手却没松,道:“为我办件事,不然送你去官府。”
小叫花一听,磕头如捣蒜,害怕地说:“大爷饶命,千万别抓我去见官!其他事您尽管吩咐!”
“去打听一下,这边有没有生面孔,可能带伤,背后纹着枫叶。”樊图远松开了手,拿出一锭银子,“给你半个时辰,问到了,这个就归你。”
小叫花又惊又喜,话也没说磕个头就跑了。
半个时辰说短不短,樊图远看看四周,挑了个茶馆坐下来,伙计见有客来,热情地上前招呼。
“客官好!想喝点什么茶?”
“随便来壶。”
“好嘞,您稍等。”
伙计乐呵呵地去了,心想难得见到这种奇怪又不懂茶的客人,给他来壶顶贵的!他哪里知道樊图远并不是不懂茶,是根本没打算喝。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茶就端上来了,略微驱走了些冬夜的寒冷,樊图远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盘算着不知蒙疆他们收到信没,按理也该到了,能不能顺利进城……
“图远!”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的人不正是岳梦鸢?
“之融?你的声音……”
“是我!你可让我好找!”
岳梦鸢拉着上文把围场翻了个遍,最后还是从守卫那知晓樊图远回城了,他们这才过来,幸亏暗卫轻功一流,不然估计得找到天亮。她又累又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连灌了几杯热茶都没缓过来。
“你一个人来的?”樊图远一边问着,一边叫了几样吃食。
岳梦鸢只道:“算是吧……”
樊图远两条眉毛都快拧成线了,老蒙神经粗看不出她是女儿身,江暮和司徒也看不出?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来?简直太胡闹了!目光移到她颈间,印着一道明显的新伤,难怪声音哑得不像话。
“这谁伤的?”
岳梦鸢不在意地说:“路上碰着了贼寇,不小心被划了下。”说完,几碟小点心上了桌,她借机埋头吃东西,不敢去看樊图远的脸色。
“胡闹!”他果然怒道,“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人走夜路?”
“我堂堂男子汉,虽然武功不及你,夜路还是敢走的……”
岳梦鸢打定主意不将燕夕的事说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顶上,横竖就是挨顿骂,不痛不痒。哪知樊图远听了这话反倒不生气了,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吐出一句话,惊得她差点噎住。
“岳之融,你是不是当我瞎了,五年都看不出你是个女人?”
“……”
岳梦鸢的脸色如彩虹一样变幻着,她想起了无数个情节,在她“自认为”很男人地做着一些事的时候,樊图远都在看笑话一样默默地看着她娱乐大众……
羞愤。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词。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结拜兄长的?”
岳梦鸢好似没听到,脸朝下趴在桌子上,一副求死的模样,毫无反击之力。樊图远的心情短暂地放晴了,眼角瞟到小叫花朝这边走来,好心地迈出门外,留给岳梦鸢一个慢慢“回忆”的空间。
“如何?”
“大爷,昨天确实有个奇怪的人出现在城北的屈记药铺!”
樊图远眸光微闪,追问道:“是何模样?有何奇怪?”
小叫花喘口气,说出了一连串得来的情报。
“屈记药铺的伙计说,今日傍晚快要收铺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前来买药,穿的衣服很旧,松松垮垮的露了半个肩。他看是个穷人便说已经关门了,哪知那男人一开口就要下了最贵的外伤药,足足一周的分量,至于长相和住哪就不知道了。”
“行了,我知道了,拿去吧。”樊图远扔给他一锭银子,转身回了茶馆。
“谢大爷!谢大爷!”小叫花接过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开心地跑了。
樊图远非常怀疑那个人就是黑衣人,大概是随身携带的药用完了,又出不了洛城,才冒着风险出来买药,之所以买那么多,可能是伤势太重,也可能是一周后就能离开这了。
现在只剩把他拽出来了。
樊图远拖起萎靡状态的岳梦鸢,低声说:“之融,刺客可能还在城里,我们要尽快把他找出来。”
“什么?”岳梦鸢惊喊,随后被樊图远拽了下,缩小了音量,“你确定在城里?”
“多半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