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 风光月霁 - 漪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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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小姐,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这伤还不见好,今日皇上召老爷进宫下棋,教他看到了定心疼死,不如告个假让别人随侍去吧?”

兰婧斜倚着方桌,脸色雪白,亵衣半褪,露出大半边肩背,正中有个锥形伤口还未结疤,药水轻轻一沾就渗出血来。

“我若不去爹爹才会担心,快些上药罢,这会儿估计他已到了宫门口。”

说虽这样说,想的却是爹爹担心又有何用,心里记挂的那人不闻不问,当她是隐形的一般,伤在肩,疼在心。

“……是。”

丫鬟水茉手脚极为利索,涂了膏药贴上纱布再替她穿好衣衫,总共不过几分钟。兰婧坐到镜前,瞧着自己惨淡的脸色,拿起石黛淡扫了蛾眉,额心描一朵火焰般的莲心,又搽了些胭脂,这才没了病怏怏的感觉,仿佛画中浓墨重彩的仕女,妖娆极了。

她才到御书房伺候着没多久,兰观也接踵而来。

他身形修长,穿着灰白长衫,冠带上嵌一枚不显眼的空心墨玉,虽年过五十仍风采翩翩,书卷气甚浓,似普通的读书人,一举一动却蕴藏着不凡的气度。

“臣拜见陛下。”

皇帝手中的玉石棋子来回拈得作响,见他来了,顺手推过一副棋盒,道:“朕看若不召你,你是不准备踏进这天兮宫了。”

他起身抚平衣褶,抖了抖襟袂,这才坐在了对面,答道:“陛下,臣身体抱恙,休了病假。”

皇帝冷哼:“要朕说,这是你们兰家惯有的毛病,一个两个没事就病休,当朕的朝廷是什么地方?”

兰观瞅了眼默立一旁的兰婧,心里十分通透,他说的是兰宁。

“臣正有辞官之意,望陛下成全。”

“爹爹……”

兰婧担忧地提醒着他,生怕他惹怒了皇帝,此举却赢来皇帝的赞赏,只听他道:“少跟朕来这套,朕看你们一家唯有婧儿是个明白人,别临老临了的还走起了倒步,让后辈赶超了去。”

兰观无所谓道:“我朝地大物博,人才如过江之鲫,本该后浪推前浪,臣认老,亦服老。”

皇帝率先落下一子,道:“朕次次都要听你说这般废话,换了他们任何一个,朕早就轰去午门外了,你也该知足了。”

兰观笑了笑,紧跟着走了一步棋,道:“臣知足。”

“近日朝中不甚太平,过几日你便回来吧,这大半年来,朕把梅元昭一个人当成两个人在使,再这么下去,他也要撂挑子了。”

他知躲不过去了,道:“是,臣会向梅大人致谢。”

兰婧露出一缕喜色,接过宫女手中的玛瑙凤喙壶,往茶瓯中添满了水,顿时茶香四溢,飘了满屋。

“之前祭天的事你尚欠朕一个解释。”

他说的是清秋阁。

虽然云霄已经查明只是冒充,但他仍然要弄清楚兰宁到底跟此事有没有关系,之前的清秋阁又是否还存在。

兰观沉默良久,补上一枚黑子,却瞬间被白子侵吞了大片河山,剩下寥寥数枚孤立于白茫雪海,一眼望不到出口。

他长吁一口气,眼底藏着无奈,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痛楚,道:“陛下,前尘往事已去,臣与小女俱是狂风骤雨下的树,欲静却不止,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锐目紧盯着他,犹如这迫人的棋局。

“朕信你,但你必须替朕揪出这幕后黑手。”

照一切看来,这人定对陈年旧事了解颇深,或许就潜伏在宫中,如若置之不理,便如身侧悬了把弯刀,时时都有溅血的可能。

“臣遵命。”

谈话间棋局又过了好几轮,黑子一时不察落尽下风,在缝隙之间稳扎稳打,倒有了起死回生之相,白子亦不肯放让,似一条巨龙围追堵截,步步欲绝生路,来回之间对杀得十分漂亮。

抿一口热茶,背后已有了汗意,天气到底热起来了。

兰观抽出在家写好的折子,顺手递给兰婧,道:“陛下,盛夏将至,恰逢禹江改道柳州,臣以为应提前加固耒、蕖、顾三城御水设施,否则恐有决堤之余,具体事项盖已写入奏章,还望陛下细看。”

皇帝道:“霆儿日前在朝议时提出了此事,朕已令工部营造司司匠奔赴柳州,配合当地府衙修筑堤坝。”

兰观一愣,随之笑道:“臣老了,不如年轻人见微知著,殿下夙怀韬略,乃是陛下不折不扣的肱骨之臣。”

“你们这父女说起话来倒是一模一样。”见他满脸不解,皇帝顿时心生快意,“怎么,看来兰卿还不知道,汝家有女初长成啊。”

兰观拣棋的手停在半空中,忽地想到了祭祖的事,随即看向兰婧,她已羞得满面通红,双手紧捏着裙角,仿佛下一刻就要逃之夭夭。

没想到为云霆挡箭之事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兰观并未表态,淡然道:“陛下就当臣不曾说过罢。”

闻言,兰婧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再看皇帝,正好见到他眼角的试探之意缓缓消失,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怎么会忘了,皇帝向来最疼爱云霄与云霁,怎能容堂堂丞相站到了云霆那方?若爹爹方才没有警醒,算是坐实党争的罪名了。

君心难测,可笑她长年伴君身侧,竟连这都没意识到。

她微微垂下了眼眸,此路不通自有他路可走,她手里还有太后这张王牌,怕什么。

想到此,唇边又再次扬起了笑容。

此时,外间一阵骚乱,兰婧只觉耳旁风过,零落的青丝飞扬了半圈,一个人已站到了跟前。

这人跟云霁长得极像,眉眼略狭长,蟒袍玉带,一身雪白,少了点温润雅致,多了点狂放不羁,目光经过她之时略有停顿,噙着一缕落拓的笑意,甚是风流倜傥。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既惊且喜,亲自伸手扶起他,道:“霈儿?何时回的宫?”

云霈咧嘴一笑,道:“一刻钟前刚进的崇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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