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城主府位于惊逐城最西边,目前重兵环伺,连一只鸟都难以飞进去。
兰宁此前研究过地形,有一侧临湖,防卫较弱,只要能顺利上岸就可以翻过围墙进入后院,绕过两条长廊就能到达陆无忧的房间。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不惊动巡逻的守卫。
这时候岳梦鸢给她配的各种药就派上用场了,她掏出一个个小锦囊,上面分别标注了药的种类,有迷魂散有入梦丹,再适合不过。
半个时辰后,兰宁到达了湖边。
入秋之后的湖水已经有些冻人,常人泡个十分钟就坚持不住了,好在她适应过更恶劣的条件,二话没说潜入了水下,似一条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游过了幽黑的湖面。
不幸的是上岸就撞上了巡逻兵,还好她反应快,迅速弹出一枚入梦丹,在守卫肩头炸裂,一股奇香飘散,见效极快,那两人半个字都没发出就倒下了。
兰宁观察了下四周,把两人拖到一边,用岸边堆积的水草盖住他们,这才翻身进了后院。
城主府的布景十分简单,既没有假山花园亦没有水车竹林,稀稀落落地摆着简单的盆栽,倒与兰宁想象中相去甚远,同时又对陆无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不贪慕权贵不包庇罪恶的女人,跟在袁烁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据她所知,陆无忧今年芳龄二十八,跟袁烁最大的儿子差不了多少,如此大的年龄差距已足够让人诟病,更何况无名无份,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不过若是把这样的理由跟云霆说,只怕他会更加嗤之以鼻吧,兰宁苦笑着想。
又一对巡逻兵经过,兰宁轻轻跃上了树梢。
“这半天都没见那俩小子了,不会又偷懒去了吧?”
“哼,别管了,他俩素来是这个操行,也不掂量掂量现在是什么情况,等回头被城主抓住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人停在树下不动了,兰宁顿时屏住了呼吸。
“哎,你说……要是王爷兴兵失败了,我们会怎么样?”
“呸,这种话你也敢说,想不想要脑袋了!”
年轻的苦笑道:“就是想要脑袋才问啊……”
见四下无人,年长的索性敞开了话匣子:“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失败了肯定也是先拿那些亲兵开刀,天塌下来轮不到我们扛。”
“话也不是这么说……万一判个流放西北苦寒之地,这辈子也算完了。”
年长的瞪他一眼,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我听说主力军那边长驱直入幽州,再过一周就要打到苏郡了,只要苏郡在握,离迈进京郡可就只差一步了……”
“那我们就待在这不动?”
“谁知道呢,或许王爷怕后院起火才让城主亲自守在这的吧。”
“说实话,城主虽是女子,却比王爷手下任何一个副将都强多了。”
“那又有何用,还不是受尽世人白眼?唉……若当年王爷没有替她报了灭门之仇,她也不必被这恩情束缚到如今,女人啊,还是安安分分嫁人的好,拼到现在,能落下什么?”
两人说话间越走越远,兰宁从树上下来,凝眸思虑了好一会儿,愈发坚定了信心。
夜渐深,天空染成了青色,寒星点缀,皎月高悬,光芒停在了雕栏外,正中心的卧室一片漆黑,暗示着主人已经入眠。
兰宁左旋右转隐入屋檐下,用匕首挑开了门闩,随后侧身闪了进去,刚稳住身形,眼角锐光一闪,她立刻向后微仰,堪堪躲开致命一击,那剑却不依不挠,转了个圈又反手刺了过来。
不能正面相击,否则响声很快会引来士兵。
思及此,兰宁斜着身子再次躲开,袖间同时滑出迷魂散的瓶子,不动声色地洒在了空气中,她事先吃过解药自然无妨,那人的身形却眼看着慢了下来,最后以剑支地才勉强站住。
“你下的什么毒?”陆无忧失去力气滑落在地,一双圆眸怒视着兰宁。
“迷魂散而已。”兰宁挑开她的剑,拉来一条椅子好整以暇地坐在她面前说,“这样才方便我们谈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云骑将领、云麾将军兰宁。”
此话一出,黑暗中隐约有火花闪耀,陆无忧眨也不眨地盯着兰宁,冷厉的杀意几乎要淹没她,她只是轻轻勾唇,淡然回视着陆无忧,全然没将威胁放在眼里。
陆无忧冷哼道:“霆王妃莫不是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以为霆王不在惊逐城了吧?”
“我只是觉得这重身份更适合你我谈话。”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各为其主,不相为谋。”
面对她的断然拒绝,兰宁缓缓俯下身,还未说话,陆无忧只觉一股凉意排山倒海般袭来,身体不自觉地软了半分。
“陆无忧,我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夜访城主府,你就不想想是为了什么吗?”
她的眸心轻微跳了跳,却不肯出声,兰宁知道她明白,只是不愿面对。
“我猜袁烁起兵谋反并没有告诉你吧?你只是被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被动地守着惊逐城,不是吗?”兰宁瞥见她攥紧手心,再接再厉道,“连他都不认为你跟他是一路人,你何必赔上性命同他走这一遭?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陆无忧扭过头,无法直视那寸寸逼人的目光,“没有好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有何干系?”
兰宁的语气逐渐冷凝:“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而来?你错了,我为的是这惊逐城的百姓和士兵。京骑前日拿下了白城,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而因为你的盲从,所有人都将面临覆顶之灾!”
“你怎知我是盲从?我就是铁了心随他造反,你现在不走,等药性一过别怪我擒了你献给他!”
兰宁默然盯了她半晌,菱唇吐出几个字:“陆无忧,你真可悲。”
陆无忧忽然笑了,“可悲?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谁不可悲?”
“为了报恩强迫自己走上不归路,不是可悲是什么?”
陆无忧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耳边传来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