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不容易支开兰宁半日,云霆把兰观叫到了王府,在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些他与兰婧相处的问题之后兰观终于察觉到不对。
“王爷有话便直说吧。”
云霆正等着他这句话,毕竟时间有限,他也不愿意绕圈子。
“本王怀疑兰婧就是那个穿越者。”
“什么?”兰观倏地站起来断然道,“这不可能!”
云霆抽出镇纸下压的东西递给他,道:“这是本王让人整理的线索,上面有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和各种蛛丝马迹,皆与兰婧相符合,兰相自己看吧。”
兰观反复看了几遍,一副根本无法接受的样子,虽然都在意料之中,云霆还是尽可能地说服着他。
“本王想,对于分辨一个人是不是穿越者你应该比本王更有经验,若能据实以告,也用不着本王另辟蹊径了。”
“婧儿根本不具有穿越者的特质,王爷一定是弄错了。”
“她是近两年才来的,兰相不如先好好想想。”
兰观拒不承认,一张纸捏得皱皱巴巴,神情僵硬,云霆没有继续相逼,默默请出了一个人,当那人的面孔展现在兰观面前之时,他微微怔住了。
“兰观,好久不见。”
“靳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徐徐一笑:“有一段时间了,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宁儿。”
兰观沉默了。
他知道当年靳家发生的事,一度不赞同靳道庸的做法,没想到山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他来做抉择了。
是的,他早就感觉到兰婧的异常了。
四个孩子里面她是最小也是最惹人喜爱的,乖巧懂事,喜欢粘人,即便是兰奕那个不成器的孽子对她也是极为忍让的。家里出事之后,兰观一蹶不振,几个儿女关系跌至冰点,是她从中周旋,拧着一股劲不让这个家散了,不偏颇,不狭隘,让兰观十分欣慰。
尽管他疼爱兰宁,但不得不承认兰婧是最像他的一个孩子,他曾抱有很大的期盼,如今却像流星一般摔得粉碎了。
自从进了宫,兰婧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父女关系越来越疏远,他曾以为是宫中压力太大,问过兰婧几次都说没什么,他想是幼女已长成,不再习惯与父亲说心事,虽失落,却是父亲的必经之路,就当作提前为她嫁人做心理准备了吧。
后来得知她喜欢上了云霆,而云霆却与兰宁两情相悦,兰观深知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总想开解兰婧,都被她绕了过去,几次下来只能罢休。现在想想,依兰婧的性子,即便喜欢云霆也只会因为姐姐而将这份感情暗藏在心底吧。
其他一些小细节就不说了,他刻意想忽略,却霎时涌上心头,一件一桩都记得分外清楚,看来并不是遗忘了,只是不想承认,他的小女儿早就离开他了。
兰观闭了闭眼,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这一刻他只是个父亲,一个可能已经痛失所爱的父亲。
“你不要太难过,现在也只是怀疑,一切都要等查证之后才能定论。”
“万一……她就是那个穿越者,你们准备拿她怎么样?”
靳幽略微叹息道:“我也经历过这种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已与王爷达成了共识,毕竟宁儿未受到什么实际伤害,若兰婧肯改过自新,王爷愿意将她交由你处置。”
兰观明白,靳幽定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才说服云霆不动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好……我答应帮你们试探婧儿,在我得出答案之前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兰相不必着急,本王会给足你时间,但本王有个要求,请兰相务必实事求是,莫想着能瞒天过海。”云霆盯着他,目光略显沉冷,“否则,夫人与本王的约定可就不做数了。”
“如果她已不是婧儿老夫自然不会隐瞒,但她毕竟占着婧儿的身体,若能劝她向善,她依然是老夫的女儿……”
他的语气分外沉重,压下了一切心酸与痛苦,背后隐藏的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博大胸怀,就算是靳幽这种看破几千年世事的人,此刻也自叹弗如。
或许真是天意弄人,在世人看来,她们都是强行占有别人身体的恶人,其实又何尝不是命运的囚徒?
“我想你也会这么做,这么多年你果然一点儿都没变。”
兰观对她苦笑道:“我不能一边庆幸老天将清秋带到我身旁,一边对同样身不由己的婧儿下狠手,这对她不公平。”
靳幽点了点头,眼里一片惋惜之色,“但愿她能明白你的苦心。”
兰观撑着膝盖起身,向云霆拱手示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精神状态与刚到王府之时判若两人。
“王爷,老夫还需回去想一想怎么做,就先告辞了。”
云霆肃然颔首,目送他离开,从那道背影中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兰观能在朝廷屹立不倒这么多年――那是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一壶清茶,两处生烟。
靳幽啜饮了一口,并没有着急离去,她从云霆的沉默中读出了许多问题,许多从她口中才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孩子们都成年很久了,有些事不该带进坟墓,是时候让他们知晓了。
“兰婧的事情你准备何时告诉宁儿?”
云霆毫不犹豫地说:“解决之后。”
靳幽很欣赏他的担当,所以十分配合:“那我只当今日没来过王府。”
“本王替宁儿感谢夫人,今日若没有您的劝慰,或许兰相还不愿面对现实,宁儿亦多危险一天。”
“我活了两世,没什么看不透的,要说还有什么念想,那一定是希望这几个孩子过得好,如今不过尽一份绵力,王爷言重了。”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静寂,云霆敲着案几,神色有些不明,不知在酝酿什么,靳幽见状便道:“王爷有话尽管直说。”
“本王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请教夫人,还望夫人据实以告,宁儿当年究竟为什么离开兰家?”
其实这个问题他问过兰宁一次,她答得非常自然,但根本没察觉其中缺失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已经启程的船只,自动略过迷雾重重的海域直接上了岸,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件事他放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兰观,但今天或许可以在靳幽这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