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振爱好养生,导演高平便在白公馆养生会所订了酒席,招待各位投资人。高平四十开外,以1:2:3的六头身傲视微胖界,脸上常年挂笑,无论去哪里都簇拥著一群光鲜亮丽的俊男靓女,知道的晓得他是导演,不知道的还当是不良行业从业者。其实也无本质分别。
今天来带的几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新鲜人,有男有女,各投所好,一字排开,赏心悦目。高平立在中间,颇有几分老鸨的风范,挥舞粗短小手,为这些渴望出头的小明星小模特安排去向。
高平了解徐振的口味,对一个清秀稚嫩的少年说道:“萧敏你去陪徐老板。”
未料到徐振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落在了旁边的英俊小生身上,那人名叫蒋毅,身材挺拔健美,一米八几的个头,古铜肤色,眉目俊朗,完全不是徐振平日的那杯茶。索性大家都有眼力见,高平一拍蒋毅的腰,呵呵笑说:“去,坐徐老板边上儿去。”
蒋毅未料到自己能讨得徐振这个好彩
头,低头向他浅浅一笑,他是模特出身,擅长表情掌控,清楚自己什麽角度最美什麽姿态最诱惑,迈著训练出来的刻意步伐,内心颇有几分得意地坐到了徐振身旁。
被雀占鸠巢的萧敏眨巴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情天真无辜,内心忿恨难平。人人都晓得徐老板出手阔绰,对待情人温柔体贴又兼之相貌堂堂,是上好的金主人选。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财貌双全的徐振无疑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想红的,想出名的,想更红更出名的投机者的最佳台阶。
顺应潮流,符合市场经济,同样被潜,谁不想潜得价值最大化呢。
几个人点了一桌菜,有一道河豚鱼,徐振惜命,有毒的东西历来不碰,任众人吃得鲜香四溢,依然握筷不动,只挑著时鲜的素菜夹。
喝了点酒後,气氛开始活络,聊八卦论是非,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饱暖之後思淫欲,高平微醺,红著一张小圆脸,嬉皮塌脸说:“前天的海岛趴体,来了不少明星模特,玩得特疯。
最冤枉就是白薇,明明没去,却被爆出W照,我看是有人要整她。”
在场的有两个投资人也受到了邀请,明显意犹未尽,一时大谈当时情景,淫言秽语,络绎不绝。搂著怀里的青春躯体,蠢蠢欲动,上下其手,蓄势待发。於是散场,各搂各人,各回各房。
徐振倒是只喝了三分醉,自觉与这群下里巴人毫不投机,为了生意勉强凑一桌吃饭,好在惯於伪装,显得态度诚恳又自矜身份,这多一分装逼少一分跌份的本领,徐振运用到纯熟自然。
跟著徐振回套房的蒋毅待徐振冲完澡後进了浴室,怀著迎接美好前程的虔诚心情把自己从上到下冲了个干净。走出浴室,见徐振穿著宽松浴袍躺床上抽烟,身边摆著一盒避孕套,走过去抚摸徐振结实的胸膛,拿出看家本领挑逗。
徐振悠悠然地吐烟圈,手指头一挑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侧到一边,调笑说:“你这个角度最好看。”
蒋毅闻言笑说:“他们都说我的侧脸长
得象演戏的苏城,徐老板你看我们象吗?”
徐振大笑出声,灭掉烟头,一把将他抱过来,翻身推倒在床:“这我可得仔细看看。”他脱掉蒋毅的浴巾,一丝不挂地人体呈现眼前,一样的肤色一样的身段,侧扬的脸庞也有相似的轮廓。
视线下移,饱满的胸膛上有浅浅的牙齿印,再看手肘,极小的一个针孔。蒋毅立刻察觉到了徐振的热情冷却,他心虚道:“这是前几天发烧打的吊针。”
这话蒙蒙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徐振怎麽会信,有毒的食物他尚且不肯碰,何况有毒的男人。享受两字,是身体健康前提下的消遣,拿生命去享受,他才不干。
他摆出纯熟的假笑,摸了一把蒋毅的脸说:“今天我还有点事要忙,要先走了。”
蒋毅彻底呆了,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要走。可是徐振已经站起身换衣服,他也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徐振掏钱包取出一叠钞票,搁在枕边,轻笑说:“你身体不舒服,应该好好休息,以後再联系。”
以後再联系,就是再也不联系。蒋毅眼睁睁瞧著大好机遇从自己手中溜走,急的眼眶都红了,微微垂头,委屈地呢喃:“徐总……我还能见到你吗?”
这幅模样,似曾相识,徐振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避重就轻:“自己的身体要当心。”
蒋毅明白这是无力回天了。
同一夜晚,同一轮月光下,苏城独自躺在自家的超大号床上,思绪万千辗转难眠,用手机刷论坛,被一则八卦新闻吸引。海滨派对,聚众淫乱,白薇的W照一张一张被贴了出来,她衣衫不整的,拥抱接吻的,玉女形象荡然无存。
苏城看得心惊肉跳,心痛不忍,他心中的白薇,永远是童年那个小小的女孩,梳两只羊角辫,睁著水灵灵大眼睛喊他“阿城哥哥”。
这晚苏城没有睡好,他做了一个绵长的毫无逻辑的梦。梦见小小的白薇抱著膝盖哭泣,问他,阿城哥哥,为什麽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
苏城不懂该如何让小女孩停止哭泣,用身边仅有的五毛钱买了一根橘子棒冰,他小心翼翼地捧到白薇面前,可是她不要,冰棍一点点融化,他眼看自己唯一能为她付出的东西一点点消息,他想让她开心,可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梦见托尼,托尼笑著对他说,你跟著我,我保证比在酒吧唱歌出息。
他梦见自己的母亲,离开的背影,再也没回来。
影视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白薇和苏城刻意保持不近不远的客套距离,拥有彼此的私人号码,却只在节假日群发统一的祝福短信,很有默契地做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苏城第二天清晨拨白薇的电话,不出意料听到话筒里冷静官方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又打给托尼,无人接听。苏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後犹犹豫豫地写了一条短信,接收对象是徐振。
徐振倒是很快回复,上面写:你以为我是包打听麽?
……
苏城默然,丢开手机闭目养神,昨晚他睡得不好,精神上疲惫,往事如潮,从前的这些年是怎麽熬过来的,有创伤的童年生活,不得志的青年时代,现在他也还算青年,可却在最五彩斑斓的娱乐圈,把日子过得平淡如一杯白开水。
人生就是不断放下的过程,他为了理想放下过尊严,放下过亲情,最後明白一个人最终可以抓牢的东西比想象中更有限。
白薇呢?白薇已经实现理想,她拿过影後,跻身影坛一线,从云端跌落,她会多难过,云与泥的区别,她能否承受,她会不会象从前一样抱著膝盖暗自哭泣。
当她站在领奖台前,站在万人中央,感受著万丈荣光,苏城坐在台下,如雷的掌声有他一份贡献,她比他先一步获得幸福,这很好。
手机短信铃声突然响起,还是徐振,苏城点开看:白薇的事,水太深,我也管不了。
徐振是究竟管不了,还是不愿意管,苏城没多想,徐振不欠他,他却怕欠徐振。他迟疑片刻,还是打了一行字:那麽徐总能告诉我,是谁要整她吗?
徐振回说,你到xx路别墅来我就告诉你。
苏城:……
徐振回:怕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振饶有兴致地发完短信,笑著抚摸自动跳上膝盖的暹罗猫,猫咪蜷缩身体享受他的抚弄,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吟,春天了,猫咪半夜经常叫春,因为最基本的欲望得不到纾解,神经格外紧张,徐振琢磨是该时候阉掉它了。所以徐振最近对它格外温柔体贴,做猫可怜呐,连最快乐的交配权也保不住,徐振在沙发上舒展身体,暹罗喵一声跳上茶几,冲他瞪大猫眼,炯炯有神地对视,龇牙咧嘴低吼显然极度不满。
徐振一笑,拿起逗猫棒,暹罗扑起爪子玩得欢脱,徐振突然把逗猫棒往窗外一丢,暹罗本能地扑了出去,徐振淡定地关窗。
受骗的暹罗扒著窗玻璃嘶叫,徐振抱肘欣赏,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