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似梦非梦
从立春以来便晴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一场春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陆晚竟是有些犯起懒来。
清瑶打着帘子进来时,便见着陆晚还一身慵懒地斜卧在美人榻上,手上还执着一本青色的册子,正摊开了被她压在手下。
窗子还开着,清风夹着雨丝飘了进来,清瑶不由得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上前去。
“我刻意留的窗,你可别给我关了。”阖着眸子,陆晚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声,清瑶有些讶异地朝她看去,却见她依旧比这双眼,抱怨道:“姑娘现在倒是会享受了,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这会儿又是风又是雨的,你若是想养会儿神,也随手搭件外衣在身上。”待会儿若是冻着了可又有的苦头吃!
撇着嘴,清瑶终究是没有去管窗子,折身往里面走去,很快便拿了一件外袍出来,二话不说地替陆晚盖上。
见她皱了皱眉,清瑶轻啧一声:“不想盖也得盖着!你若是不为自己想,倒也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想想啊,若是你再有个什么好歹,受苦受累的还不得是我们!”
听清瑶这样说,陆晚即便是想安心地闭目养神也是装不下去了。睁开眼,风华潋滟,陆晚有些好笑地看向清瑶。这丫头当真是愈发放肆了,什么话都敢说!
“二姑娘,我看清瑶就是皮痒痒了讨打!”夏喧从外面进来,却也是打趣着。方才清瑶那一番话,她进门的时候可是听得真切。
“呀,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竟然敢打趣起我来了。”见状,清瑶便也笑着反驳了回去。索性她与夏喧感情甚笃,两人之间常常开这样的玩笑,关系也越来越好。
轻笑一声,陆晚倒是十分享受,歪着头看她们打闹。
“姑娘可别想着看奴婢们的笑话了!”夏喧见陆晚这样。也不由得笑了。抬眼见陆晚怀中还摊着书册,夏喧眉头一皱,上前替她将书收了起来:“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儿看书会看坏眼睛。姑娘你偏偏不听。”
“是是是,我错了!”见她们俩皆是一副“你错了”的表情,陆晚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顿时模样诚恳道,“以后我都听你们的。好不好!”
清瑶没有说话,但却是眉尾一扬,明显在说“你知道就好”!
“差不多就得了!”见状,夏喧扯了扯清瑶的胳膊,提醒她道。这小丫头,倒真是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陆晚也是笑了,索性是睡不着的,也不愿再在榻上躺着了,干脆起了身,将清瑶盖在她身上的那件袍子放在一边。抬步便要往小书房去。
“才将将说的,这便忘了?”夏喧上前将她拦住,皱眉看着她。
陆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挑了挑眉。得,这俩丫头才是她的主子!
“这几日,外头有什么动静?”既然不让她做其他的事情,那她坐着听她们说总可以了吧。
走到梨花圆桌边上坐下,陆晚抬眼望着两人。
“倒是有,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人说出来的无聊话,不听也罢。”
自从舜天王府里传出来陆霏宁发疯被禁足的消息。京城的大小茶楼酒肆便火爆开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无外乎都是冲着流言而去,又带着流言而归。
“说来听听。”
见清瑶这副不愿意说的模样。陆晚便也知道肯定是有对自己不好的消息,不然这丫头也不会这般耍性子。然,流言蜚语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耳,听听便也就过了,大多都做不得数。也不必太过当真。
房中鎏金三足香炉里焚着檀香,满室温华。
拗不过陆晚,清瑶便捡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与她说了一通,最后还嘟哝着嘴抱怨了几句:“那些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想想就气人!”
“好了,你也说那些人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夏喧上前宽慰了几句,好不容易将清瑶安抚下来。
外面的细雨连成丝线,如今都已经下了大半天却还未见停,陆晚本想着雨后出去走走,见着这连绵不绝的细雨,也只好作罢!
最近几日,又不曾听到赵子离的消息了,是已经在准备离开了吗?夏子清口中他要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终归还是在意,想着想着,陆晚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此时听着竟也有些烦闷。
“二姑娘可是饿了?”见她不说话了,清瑶试探着问道。这么半天,也该吃点儿东西暖暖胃了。
谁知,陆晚却是摇了摇头,朝窗外望了一眼,索性起身走了过去:“不了,我想再休息会儿。”倾身将窗子关上,几滴雨水打落在衣袖上,很快便被衣料吸收了去,看不见半点痕迹。
垂着眼睑又重新躺回美人榻上,陆晚这次倒是自觉地将之前那件袍子披在了身上,侧身朝里边躺着,不再言语。
猜想她或许是真的累了,清瑶与夏喧也不再在房内多逗留,相视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压伤房门,看着屋檐下滴答的水珠,两人便往耳房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道外面的雨持续了多长时间,陆晚是当真睡着了。头一次,有人入梦。
赵子离一身银装铠甲,胯下高头骏马,手挑长戟迎战杀敌。
战鼓声、厮杀声,声声入耳,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身处另一个世界,陆晚甚至能清楚得感受到热血洒在脸上的温润触觉。可是,正在拼相厮杀的人,却是看不到她,甚至能从她几近透明的身体一穿而过。除了――除了赵子离,她分明看到他时刻投递过来的紧张和忧虑的眼神。
那人,似乎是又瘦了许多。
金戈铁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战马嘶鸣间,她似乎听到了那人绝望地痛呼声。
梦境一转,却是一方普通的营帐,帐内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兵将士。脸上皆是悲痛万分。
陆晚诧异万分,方才她从营帐外进来,分明听见外面鸣着旗开得胜的战鼓。透明的身子穿过人群,陆晚朝整座营帐中唯一的摆设上看去――大床上铺垫着整整一张虎皮。而在那上头,躺着一个人,一个毫无声息的人。心中一惊,陆晚几步上前,却是被眼前所见吓得不轻――
躺在那里的人。不是赵子离是谁?
可为何,她感受不到他半点声息?
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强忍着泪水的男儿们,陆晚身子轻晃。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下这满室的将士却都是红着眼,这说明了什么?
赵子离,赵子离!
她的声音他听不到,陆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子离,子离……子离,不要!”
榻上之人呢喃不止,才将将落脚进屋的人闻声脚步一顿。一身的疲惫尽数敛去,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惊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