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丢了
忙了一整日,千花走在路上一闭眼就能睡着。迷迷糊糊地推开门,打算晚上不吃饭了洗洗睡就好,一瞧见屋子里的摆设,立即退了出去。
晕了头了,走错门。她一穷二白,房子里哪里来那么多摆设?清江镇的房屋和从前她见到的都不一样,她住的房子一楼正中是堂屋,左右两侧各一间小小的厢房。左侧的厢房给狐之琬住了,右边放了杂物;中间的堂屋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别的一概没有。
可如今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旧桌子和椅子不见了,换了一套崭新的;桌子后面摆了一扇屏风,遮住了通往后院的路。两边厢房的门也用隔扇隔了起来,叫人一眼望不到里面。沿着隔扇,也各摆了桌子椅子。
这绝对不可能是她每天住着的地方,它怎么可能这么像样?
她退回到街上,给夜风一吹,清醒大半,仔细看了看四周,又转回身狐疑地望着陌生的房子――这的的确确是她家呀……
“阿花,你怎么站在外面?”狐之琬从屏风后走出来,望着她说道。
等等……狐之琬?
千花又看了一眼房子,终于确定这里确实是她的地盘,尽管豪华了不知凡几。
狐之琬见她一直在打量房子,走到她跟前,半羞涩半谨慎地说:“昨天卖掉衣服拿到的钱,买了一些东西回来。总不能白吃白住你的,一点微薄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何婶竟然没有告诉他他是被她砸失忆的?要是他知道真相,恐怕就不会这么好了。
“你饿不饿?饭菜已经做好了,放在厨房里。”他又道。
说来也怪,原本一点食欲也没有,可他一说起有吃的,千花就饿了。
不是她馋,他的确做得好吃呀。
堂屋弄成这样,就不适合吃饭了,从前谁也不会在堂屋吃饭,到了清江镇千花才习惯这种日子。她抬脚便往厨房走,狐之琬却有些手足无措地出声:“我……我将右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了,腾出来作饭厅,不知是否合你的意。”
千花停住脚,细细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失忆的人会这么讲究?”
如果他记起来了,那二百两银子就不要了,她得立即逃走。
“并没有。”他急急辩解:“我只是……只是觉得应当这样,也许我家中惯于这种布置。――对了,楼上是你住的地方,我不好上去,所以楼上还是原样。”
他看起来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千花这才放心,应道:“这样也好。”转身往右厢房走去。
吃饭仍旧是千花一人,狐之琬大约还在打扫厨房,或者躲在外面;等她吃完了,他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放下筷子,对格局全然不同的屋子一点儿陌生感也没有,反倒更自在些。养了那么多年的习惯不是能够轻易改掉的,她很努力才适应了清江镇的习俗,然而始终会觉得有些许不自在。
狐之琬虽然失了忆,却还依稀记得一些习惯,倒也挺好的。
反正不是她出钱。
千花心里不是不好奇――以前他总是欺负她,如今连她一眼都像是冒犯,不知是面子上作出来的,还是私底下也这样?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刚进入太常寺不久任人欺负的少年。
她踮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无人的后院,躲在厨房的窗户旁,偷偷往里面看。只见狐之琬坐在桌边,斯斯文文地吃着他自己那份饭菜。千花的桌上有鱼有肉,他桌上只有青菜;千花吃得多,菜就摆了半桌,他面前却只两个碟子――不过是失忆罢了,性子会变得这样多?
千花想了又想,丝毫想不起狐之琬爱吃什么,桌上的两碟菜是不是他的喜好。
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千花难免有点儿羞愧,如今她的吃相可不怎么好。
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似刚做过饭的样子;若是她自己做饭,此刻厨房一定像是刚被人抢过一般。只是厨房太破旧,狐之琬即使穿着粗布衣裳,坐在里面也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不管怎样,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是真实的。
像来时一般,千花又蹑手蹑脚地穿过后院,回到了主屋。
她走到左厢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千花往里面看了看,有点儿失望:左厢房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狐之琬将堂屋和右厢房换了个遍,自己屋子里的床却依旧是门板搭在凳子上凑起来的。
千花阖上门,满腹心事地踏上了楼梯。
这天晚上千花滚来滚去又没睡好。她一阖眼就能看见以前的日子,亭台水榭华丽繁复,可她像笼子里那只鹦鹉般,怎么飞也飞不出去。
失忆的狐之琬仍然令她害怕。
他什么也不记得,却还保有着以前的一些习惯,是不是意味着他会很快将一切都记起来?若是这样,她立即带着钱远走高飞是不是更好?那二百两,不要也罢。
唔……钱?
千花从床上弹起来,急急的去摸脱下来挂在一边架子上的外衣,没有!
她大早将银票和碎银子揣在怀里出门的,后来决定晚半个月再走,然后忙了一天,再然后回家了,吃完饭上楼,中途狐之琬烧了热水喊她去洗漱,紧跟着她上来脱衣睡觉……钱呢?
无论怎么回忆,始终想不起来钱可能是在哪里弄丢了。因为无论在哪里,都好像并没有机会丢钱。
没有钱,还能怎么逃?一路乞讨么?
千花慌慌张张地起身点灯,将楼上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可哪里找得到钱的影子?她穿好衣服,跑到楼下去,翻了饭厅翻堂屋,沿着后院也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她的动静不小,就在她举着灯趴在后院地上翻草丛时,被她吵醒的狐之琬出现在门边,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千花坐在椅子上抹泪,小声地啜泣着。她原先带出来的一万多两银子,除了花掉的那些,就有一半是在路上给人偷了;如今剩下的一半也没了。别说逃走,她只能庆幸今日尚未来得及同程掌柜辞工。
狐之琬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发生了什么,同我说一说,兴许我能帮你呢?”
千花心里急狠了,想着他都失忆了,告诉他也没关系,便抽泣着说:“我的钱丢了,也不知在哪里丢了……那可是阿娘留给我的全部家当。”
狐之琬关切之情愈深:“别慌,我先帮你找找。你丢了多少钱?”
千花想了想,决定告诉他真话――万一他真能帮她找到了呢?
“五千两……全是银票,装在蓝底白花的荷包里。那荷包也是阿娘给我缝的……”千花道。荷包是老妇人为她做的,她一直将钱放在里面。“家里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看到。”
“会不会丢在路上了?”狐之琬问她。
千花摇了摇头:“不知道……可是就算丢在路上了,且不说能不能找得回来,现在也不能去找了……这里夜里是不能出门的,被抓住了就要下大狱。”
“我先将家里再找一遍。你将荷包的样子说得再仔细一些,若还是找不到,等天亮了我陪你一同出门去寻。”狐之琬宽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