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
穿过三进门,走过一段蜿蜒的廊子。闻人皎骤然停步,叫住了提灯笼的下人,忐忑地看了看自己,朝下人问,“我这身,还看得吧?”
下人诚惶诚恐点头哈腰,“大人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闭嘴……”闻人皎喝止他,换了个方式问,“素来公主都和什么人来往,她喜欢什么样的打扮你知道吗?”
“大人太看得起奴才,奴才只司门房上的事,若不是被大人叫住,按规矩是不可抬头看的……”
闻人皎彻底没辙了,摆摆手,“走吧走吧。”
月光从密密匝匝的树叶里流泻而下,像一匹柔软的蜀锦铺在地上。
闻人皎在赵步光门外徘徊再三,低声念叨,“公主?不对,太生分,还是你我相称的好,可是叩门时候怎么算呢?总不能叫喂……”
正在闻人皎打转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里头站着个捂嘴笑的宫女,宫女放下手,让开门道,“公主等候多时,大人再不进去,公主说她要叫大人‘喂’了。”
“……”
“看什么呢?”赵步光嘴角噙着笑,脚在桌下碰了碰闻人皎。这个朝代的桂花酒她没喝过,好奇地把酒瓶拎出来,是一只红梅细颈瓶。
桂花酒入口很甜,第一口就把赵步光J住了,她忙灌下两口水,揉着鼻子,泪眼朦胧地看闻人皎,“这……好甜……”
闻人皎腾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不会吧,我尝尝。”
才尝第一口,闻人皎就受不了地惯了半茶壶水,无语凝噎,“这不是我泡的……”
“没说是你泡的,”赵步光哭笑不得,怒道,“难道真是你泡的?!”
闻人皎连忙摆手,“让我再喝口水,要让我怎么死都让我喝完这口水!”
“……”赵步光这下没脾气了。
桂花酒是不能喝了,只好让下人去换成茶水。赵步光尝了口麻饼,和家乡的味道差不离,又吃了第二个,三个,四个……
对桌坐着的闻人皎还在打腹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步光就想看看,他到底能欲言又止多久,不就是那回事吗?她早知道了。
“还有最后一个……”她慢悠悠地说,手指拈起最后一块麻饼。
“你吃吧,我不着急。”
赵步光盯着麻饼,“哦,但是吃完我要睡觉了。”
闻人皎急得一脑门汗,“那再等会儿。”他拿起一块核桃酥,替换下赵步光手里的麻饼,“先吃这个。”
三块核桃酥,再多不行了。
再多她就吃不下麻饼了……
“闻人小公子,有话你快说,大半夜闯入本宫的闺房,传出去本宫还嫁人不嫁人了?”赵步光扬起下巴,眼神似笑非笑。
“再等会儿,马上就好。”闻人皎满头大汗,神思恍惚地望着赵步光把麻饼放在嘴边。
一口……
两口……
三口……
要没了……
“我说!我说。”闻人皎忙喊住她。
赵步光舔了舔嘴边的饼渣子,气定神闲地喝一口茶,“说吧。”
“就是……我……嗯……快要满十六了……跟皇帝姐夫差不了几天,大秦的儿郎十三离家另立门户,现在这规矩没以前严了,也不用离家。但十三就该娶媳妇了,等九月十四,我就十六了……”闻人皎充满期待地看了眼赵步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赵步光专注地看着手上最后一小口饼,摇头,“不知道。”
“就是,我教过你骑射,你射箭很有天分!”
“嗯,我也觉得。”
“中秋送过你桂花,那桂花是我爬上树摘的!”
“这个……知道一半。”
“平安符是开过光的,专门给你求的,锦囊也是我娘以前给我的,我一直贴身带着……”
“嗯,现在知道了。”赵步光把饼塞进嘴里,红润的嘴唇动来动去,片刻后,她慢悠悠喝下一口茶,直视闻人皎,“所以你想说什么?”
闻人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喝了口茶,他的心口起伏不定。
赵步光笑了。
从嘴角的一点弧度变成哈哈大笑,最后弯着腰直不起来,伸出一只手,“扶我一把。”
闻人皎手忙脚乱扶她坐好,听见的话让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笑得肚子痛。”赵步光定定神,收拾起戏谑,她脸上的伤痕未褪,闻人皎先时太紧张,这会儿才看见,登时眉毛倒竖,“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还伤了哪儿?谁干的,小爷带着羽林卫去收拾他!”
“皇叔已收拾过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赵步光从闻人皎眼睛里看见自己温柔的神情,这种温柔她成为赵步光之后从未有过,她将闻人皎的手摊开,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掌心贴在一起。
不知她要做什么,闻人皎疑惑地看着交叠的双手,心里一动,忽然将赵步光的手紧紧握住了。
她嘴角翘起来,像菱角的弧度,吁出一口气,“不过你还太小,还不够保护我,等你位极人臣,一人之下。我便求皇兄赐婚。”
“要是我到不了一人之下……”闻人皎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