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轿子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赵步光下意识蜷紧身子,把自己藏好。
“公子请。”
头上方的坐凳发出细微的声响,赵步光双手捏成拳头抵在腰腹之间,屏住呼吸。
很快,轿子被抬起来,赵步光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丝缝隙,只能看见外面人的鞋子,是一双黑沉沉的皂靴,不知道是不是赵乾德,赵步光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但起码这轿子总要回睿王府的,即便坐的不是赵乾德,待会儿回去睿王府也可以借机去找他。
轿子一摇一晃走了老半天,赵步光有点犯困,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
忽然眼前一亮,帘子被捞开了!
赵乾德看见的就是张大嘴的赵步光,他收回已握住匕首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赵步光眉毛一扬:凭什么我不能在这儿!
轿子落地,赵乾德立刻放下帘子,随手整理好,走出轿子时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听见四下没有了声息,赵步光才钻出去,趴在窗口看了一眼,抬轿子的人已各自去门房歇脚了,就在赵步光钻出轿子时,眼前一黑,身形高大的赵乾德将一顶帷帽盖在她的头上。
“别出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赵乾德仔细替她理好鬓发,不由分说抓住赵步光的手,带着她七拐八拐,直到走进一间屋子。赵步光听见赵乾德关上了门,才摘下帷帽,她的脸通红,冒着热汗。
“这里是出云阁,皇叔带我过来见几位南部的官员。”赵乾德快速说明道,“我不能呆太久,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让皇叔的人发觉。”
赵步光郁闷地踢了踢坐着的凳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赵乾德的眉头松动,眼神透着难以察觉的愉悦,“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真的没有惹麻烦?”
“嗯,没事,就算真的让人发现了也没关系。我对皇叔还有用。”赵乾德看了赵步光一会儿,伸手揉去她脸上沾着的灰,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天黑以前,其实皇上不让我乱跑,我是溜出来的!”
“你、你很想见我?”赵乾德不太确定地问。
“没有啊,反正、反正出宫了,就顺便见一见。”赵步光微笑着说。
“那你等我,我很快回来。”赵乾德眼睛发亮,握了握赵步光的肩,给她戴上帽子,“无论什么人敲门都不要开门,要是有人硬闯进来,你就说自己叫绿衣。”
“好。”
赵乾德离开之后,赵步光起身打量屋子,好像是姑娘住的,脂粉气很香,内室有一面刻花大镜,有女子的梳子、妆奁,赵步光随手摸了摸,都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住的。
看了一圈之后,她又坐回凳子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不知到底等了多久,赵乾德再返回时,赵步光感觉已等了很久。
“等一下。”赵乾德打开屋里的衣柜,匆匆从中选出一身青色的衣裙,“我要带你出去,绿衣是出云阁的一名琴女,你扮作她的样子跟着我。”
“绿衣?”
“皇叔谈事时,一般会让出云阁里的蓉月或是绿衣弹奏曲子,这里是绿衣的屋子,你先穿她的衣服,你们身量差不多,不会被人认出来。”
想到这是另外一个姑娘的屋子,赵乾德与那姑娘显然熟识,赵步光神色古怪地接过绿衣的衣裙,赵乾德接过帷帽去放在桌上,将赵步光推到内室,“我在外面等你。”
时间匆促,赵步光也来不及细想了,赶紧换了衣裙。照着赵乾德的吩咐,把换下的衣服和绿衣的琴包在一起,怀抱着琴,赵乾德为她戴好帷帽,两人从屋子里走出。
从后院到前院的路上,有人向赵乾德行礼。
赵乾德还礼,“绿衣姑娘随我出去一下。”
碍于赵乾德是赵乾泱的贵客,一路都很顺利。赵步光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赵乾德想必也来过出云阁不少次了,说不定还带着绿衣出去过不少次,出云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有人弹琴唱曲,难不成和听风楼是一样的?
这么想着,赵乾德请她上马车时,她推开赵乾德伸来搀扶的手,坐进车里之后,一直不同赵乾德说话。
帷帽遮着,赵乾德无法辨明赵步光的神色,也没有贸然说话。
马车停在一处普通民宅门口,赵乾德付了车钱,领着赵步光进院子。是一所三进的院子,一路上赵步光只看见四个老仆,赵乾德带着她走进一间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只有桌案、书柜和床,古董都没有几件。
赵步光摘下帷帽,一屁股坐在床上,重重把琴扔在一边。
“你生气了?”赵乾德问道,取过琴摆在桌上。
看赵乾德轻拿轻放的样子,赵步光忍不住脱口而出:“摔坏了我赔她一把更好的!”
赵乾德想了一会儿,神情极为犹疑,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吃醋了?”
赵步光撇撇嘴,别过脸去,“谁吃醋!”
赵乾德坐到她的身边,抬起赵步光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赵步光垂着眉,只是心里扑扑跳得厉害,不敢看他。
“你在吃绿衣的醋吗?”赵乾德嘴角带笑地问。
赵步光一把拍开他的手,恨恨道:“我没吃醋!我从来不吃醋!再说我从来没见过绿衣,吃一个陌生人的醋,我傻不傻!”
赵乾德去握赵步光的手,她挣了两下没挣开,那指腹上生着的冷硬的茧让她心软,不由安静下来。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出云阁不是个普通的乐坊,它的主人从前是我母亲的婢女,母亲得宠时,放出宫的三名婢女曾是她的心腹,在中安开了出云阁,明面上只是歌舞坊,其实为父皇收集情报。母亲出事之后,父皇还没来得及关掉出云阁,就病重难愈。后来我到了南洲,云姨才派人来找我。”
“告诉我做什么,我又听不懂!”赵步光别扭道。
“出云阁为我收集情报,即使我远在南洲,也能清楚中安的大小事情,绿衣相当于是我的手下。”
“那她生得漂亮吗?”
赵乾德抿着嘴,“她是出云阁身价仅次于蓉月的琴女,也是中安城中身价最高的琴女。”
赵步光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就把帷帽扣在头上,“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