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隆冬之季,夜虽寒,且喜篷州是著名商城,离冉敏泊船之处半里路的街巷便是夜市。小贩们挑担夜售,夜市之中人潮汹涌,灯火簇聚,仿佛一枚枚小太阳,与空中明月相映,令人格外温暖。
芝华在船上拘了数日,吵嚷着要逛去,她瞧准了冉敏那只大箱子,只缠着冉敏同她同去,盘算着适时让她会钞。
冉敏与张氏一般晕船,身子不爽利,今日已吐了三趟。她原本无心去逛,奈不住冉柏以厉言威喝,她想图个清静,便应了芝华,与她一同。
两人戴上帷幕,带着绢草同葛月,顺着铺满三石子的小道,一路且走且看。
刚走进夜市,便见路边小铺老板招揽生意。见两姐妹经过,吆喝道:“又酸又甜的酸梅汤也,两文钱一碗,包您喝完口颊生津,回味无穷哟。”
这种季节,竟有酸梅汤!冉敏因着晕船,正口中无味,听这小贩吆喝的,竟不自禁口中生津,忙坐下,示意来上两碗。
小老板眉开眼笑,忙为四人盛汤,酸梅汤热腾腾盛在精致的花瓷碗里,还配上瓷匙儿细细一搅,空气中便飘浮着香甜的芳香。
芝华颇为满意:“这小贩倒是会做生意,这碗碟倒精致的很。”
冉敏听得说得动作一顿,四顾周围,若有所思,几口将碗中酸梅汤喝下,笑道:“我只听说冰镇酸梅汤,没想到冬日里也有热乎乎的汤可喝。”
小老板笑答:“小老儿也是这也是头一槽。”
他还待说完,只听不远处人群里,突然吵嚷沸腾起来。芝华很是害怕,忙拉着葛月要回船上。
小老板忙拦住两人,劝道:“客官不知,这是扒财神。”
冉敏好奇不已:“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小老板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篷州城虽被称为商城,这里的大户,只有那么两三家,不是朝中官仕的亲属,便是世家大户,其余的皆因朝廷的商税重,翻不了身。我这们,将官府充税,叫扒财神。”
小老板指着那人群说道:“这户的财神,怕是今日被充了税钱,心中不甘,拿着手下的佣工开涮。”
正说着,只听“噼里啪啦”鞭炮炸响,人群突然四散逃开,从里面滚出一个满身是伤的血人,那血人浑身冒着烟火,在地上打个滚,带着身上未扑熄的炮竹,飞快爬起,试图冲出人群。
冉敏一拉绢草,唤芝华一同离开。
芝华只走动两步,便住了脚。她盯着那血人身上缠绕着的炮竹,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声呼痛。
冉敏不察,见她落下,便停下步子,同绢草一起将她扶起,葛月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只蜷缩在角落,拖也拖不动。
冉敏头上神经“蹭蹭”直跳,见那个血人离这越来越近,索性一推芝华,将她连同绢草一同往角落里藏去。
芝华呆呆任由冉敏推攘,她与葛月蜷缩着身子,窝在墙角,却状似无意,将脚伸出,绊了正蹲下的冉敏一跤。
冉敏不备,失了平衡,不禁向后倒下。绢草看得真切,见血人几乎已在冉敏身后数尺处,吓得失声尖叫。
冉敏心知芝华耍阴,一倒地,便双手护住头脸,就地一滚,却撞上一件温软的东西。
身后血人惨叫着扑倒在地,水声乱响,显然有人泼熄了他身上的火焰。
冉敏放下遮住头脸的手,灯火摇曳中,容颜胜雪的男子,正蹲在她的身前,嘴角含笑望着她。
身后芝华与葛月发出一声赞叹,男子绝世容颜,显然已令少女们心驰神往,目光所至,一片痴迷。
这颜色,却未令冉敏心动,她未理会男子送来的手,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抖落尘土,问道:“宋嘉绎,你怎会来此?”
宋嘉绎向来被冉敏冷淡惯,此时也未有窘色,只悠悠将手收回,道:“你猜?”
冉敏冷冷道:“你跟踪我?”
“倒是聪明,只不过,你可知我为何要跟着你?”
冉敏想起亮哥儿曾同她说起宋嘉绎向冉训提亲之事,心中一凛,警觉地退开两步,道:“这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兴趣。”
她总是这样防备自己,让人无从下手,明明讨好亲近,好意总被轻易拒绝。
宋嘉绎不自觉抿抿唇,道:“我对你本无恶意,只愿你莫厌恶我。”
冉敏疑惑,“是你误会,我原对你便无厌恶。”她顿一顿道:“只是,亦无好感。”
“今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此恩冉敏自当相报。”她向宋嘉绎一揖,正准备离去,脚上一紧。低头看时,只见那血人正握着她的脚踝,低声□□:“求你,救我......”
宋嘉绎静静看着她,丝毫没有出手之意,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求情。
一旁芝华早已清醒过来,款款行近,柔声道:“这位郎君,此人身上受伤颇重,可否请君相救。”
少女的声音清丽婉转,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美目只定在冉敏身上。
脚踝上紧箍的力量逐渐衰落,男子依旧没有回应。冉敏暗暗叹口气,道:“望你救他。”
那话出口的瞬间,男子的脸上笑意如春风化冰,他含笑道:“好。”
酸梅汤铺子的老板,见着主子的笑,绷紧的心,好不容易放下,赔着笑对冉敏道:“姑娘的衣裳沾了尘,不若同小老儿一同到敝下清理干净,再行归家?”
冉敏打量自己周身尘土色,点头同意。正举步而行,忽听芝华娇笑着跑上来,环住了她的手臂:“阿姐,也带我一同去吧,我在这里害怕的紧呢。”
才刚陷害过冉敏,她便仿佛未发生过此事一般,撅着嘴撒娇,仿佛冉敏不带上她,便是不慈之人。
冉敏望着她不语,一旁的老板也嗤笑道:“大姑娘,这是你何人?适才危急之时,不见她相救,倒是雪上加霜起来。”
芝华脸上一红,撅着嘴缓缓流下一滴泪:“我原是想拉扯姐姐一把,谁知姐姐重得很,我年纪又小,气力不及,反而帮了倒忙,姐姐,你可会怪我?”
宋嘉绎听她奇葩之语,灿然一笑,道:“有趣。敏敏,既然芝华想同你一道去,那我这主人也不能吝啬。”
听她这么污蔑自己,冉敏只觉可笑,究竟是重生偏差,还是前世她未看清芝华的本性,那时她高高仰望之人,竟是如此一朵奇葩的白莲花。
既然主人都已经答应,那她这个客人还有何可言,挣脱芝华的纠缠,她跟在宋嘉绎的身后,紧行几步,进了隔壁街的宅院。
芝华抿着唇,异常恼恨。她自忖美貌胜于冉敏,奈何见过的英俊少年眼中只有冉敏,她在旁犹如透明,咬咬唇。万般委屈淌着泪,紧贴着候在门外的宋嘉绎身后,淼溃骸敖憬隳兆盼遥宋家哥哥,我该如何才好?”
宋嘉绎似笑非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