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辩
冉敏推开门,走进船舱。满屋子的人瞪大眼睛齐齐将眼睛聚于她身。
芝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哭着扑到冉敏身上,“阿姐,你快点走,这班人是来抓你的。”
冉敏淡淡笑着,轻抚芝华的背,“我怕什么,你我皆有份杀人,有你陪我受罚,我一点也不害怕。”
芝华一惊,猛然推开冉敏,往宋嘉绎身后躲去。宋嘉绎只是轻轻一闪,避开她的纠缠。
“你胡说,我没有,明明是你,是你杀了人。”
冉敏微微一笑,牵动身上伤口,蹙眉道:“妹妹你真是爱开玩笑,似我这般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杀死比我高大强壮的两个男人。若是有人帮忙,自是可以。”
“比如你用颜色引住他们,欢好之时暗下杀机,而我持绳索在旁,伺机套住那人的脖颈,再集我们二人之人,合力将他绞死。妹妹你忘了,那人颈后的匕首,还是你抱住那人时剌入的,他去的倒无痛苦。”
芝华惊呆在当地,她没想到,似冉敏这等淡泊之人,也会有一日变成恶犬,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氏一边摇晃冉柏,一边指着冉敏骂道:“孽障,明明你妹妹同我们在一起,你自己做下错事,竟敢拉你妹妹下水!”
“太太,”冉敏笑靥如花:“芝华自然同你们在一起。原是她落下,葛月央我去救她,父亲同太太也见到。谁知我救了她,与她一同杀人,逃脱,她却与葛月乘我不备,将我扔下。你说我如何甘愿一人赴死?”
“蔓姐儿,是你记错了!”冉柏厌恶冉敏与亮哥儿姐弟,默许张氏与芝华欺凌她,却从未想过要两人的性命。芝华此前的行径已犯了他的大忌,然而此时,他却依然依从一贯对芝华的偏爱而偏坦她。
“老大,是这两个女子杀害阿二、阿三!”冉敏的承认令这班水匪异常愤,当下便有几个人扑向冉敏与芝华。
宋嘉绎脸色阴沉,拉过冉敏,将她挡在身后,沉声道:“你们可要性命!”
宋家的家仆不甘示弱,刀锋亮出,直指对手,两方势力成剑拔弩张之势。
赖老大双手一张,将暴怒的手下拦住,阴狠地盯着宋嘉绎:“宋家郎君想如何?莫忘了,我们可是同盟!”
宋嘉绎握着冉敏的手,她的手柔软冷冰,掌心微汗。他轻轻一握,以示安慰,道:“既然赖老大认同宋某同盟之谊,还请您给宋某这个面子,听我说几句话。”
赖老大的眼睛扫过他身边的冉敏,见她面带病色,却直视着他,眼中无半点恐惧,不禁佩服她的胆色。
宋嘉绎见他默许,说道:“赖老大,如你所见,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有人有心陷害,而后者不甘被诬灭,奋起反击罢了。”
“试想,您可相信,在我身后之人,有这个能力,凭一已之力,杀死两个体格强壮的男子?”
赖大望着少女。少女显然刚从病中康复,宋嘉绎身材修长,这个少女与他站在一起,犹如一朵雪后红梅。这样的女人,任谁也不会怀疑她便是杀人凶手。
宋嘉绎的说法的确撼动了众人,再加上众人亲见她的同父妹妹如何陷害冉敏,由仇视转同情,顿时便出现了动摇。
宋嘉绎手心里冉敏的手掌不知不觉握成了拳,他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多纠结。她的经历与他如此相似,同样母亲早逝,同样父兄无靠,反遭欺凌。不同的事,冉敏的日子过的平淡温馨,她没有沉寂在亲人对她的不公里而丧失真性情,反而默默承担起一切,努力为亮哥儿的成长抹平悲伤。
他紧紧握住冉敏的手,冉敏知道,这是示意她否认。身边的幕僚闻弦而知雅意,忙笑着打圆场:“赖老大还信不过我家主子。放心,这罪魁祸首便由我宋家负责追拿,捉到后,由鄙人亲自交给老大手里,任凭处置。”
水匪们吃亏便吃亏到根本没有见到犯人的真面目,而冉敏的模样要说是凶手也勉强,更何况他们起事,还需要宋嘉绎的鼎力支持,看他维护这丫头的情行,便知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就此得罪他,也是不妥。
赖老大干笑道:“既然宋家郎君亲自应下,那我们便信。我们是粗人,行动鲁莽些,吓着小姑娘,莫放在心上。”
他说着,突然靠近芝华身旁,暴吼一声,吓得芝华忙扑入张氏怀里。
“平生最看不惯陷害自己同胞亲友的贱货。”他龇牙道:“小姑娘可要小心些点,没事莫出来走,被爷几个看到,可是不会心慈手软!”
冉柏几步上前,将张氏与芝华挡在身后,怒骂道:“几个尖贼,光天化日也敢如此张狂!”
赖老大敝一眼宋嘉绎与冉敏,见他们并无动静,大手一掀,将冉柏摔倒在地,长笑着带着人离开。
“将他们扔出去!”宋嘉绎淡淡道,他们是冉敏的亲属,他可以折辱他们,却不能够亲手去取他们的性命。何况,自有人替他动手,他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芝华从张氏怀里爬出,向宋嘉绎扑去:“宋家哥哥,你怎能如此绝情!你对这个尖人好,可曾想过,她早就赃了。你想想,她一个人在船上,怎么能够轻易逃出来,一定是用自己的身体交换,才让那班水匪放了她一马。”
宋嘉绎一脚将她踢开,咬牙道:“还不把他们扔出去!”
“慢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冉敏突然道。
张氏与芝华眼前一亮,知道冉敏必是想向宋嘉绎求情,放他们一马。
冉敏轻轻一挣,没有挣脱宋嘉绎的手。她只想牵引着他,缓缓走近芝华。
芝华含泪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下一秒,她的脸上却被冉敏重重一煽。
一个耳光,她愕然望着冉敏。这是冉敏第二次打她,力量比之前大,她立刻便感到脸上火刺刺的疼。
“若是这次你侥幸不死,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否则,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这是冉敏第一次赤果果同她宣战,如同她一直以来的风格,以阳谋攻阴谋。她总是这么居高临下,蔑视自己,明明她才是那个丧母又被父亲遗弃的不详之人。
芝华几乎咬碎了银牙,事到如今,在父亲与宋嘉绎面前,她仍是不肯撕下自己的面具。
“姐姐,你误会我没关系,但父亲母亲是你的长辈。现在外面水匪做乱,你怎么能把他们的安危置于不顾呢?”
“既然如此,你便演到底吧!”在冉敏的示意下,宋家下仆拖开冉柏同张氏,将芝华抬起,打算把她从船下扔下。
芝华吓得心肝俱裂,挣扎着嘶声呼救:“阿爹,阿娘,救我,我不想死!”
下仆们面无表情,抬着她朝船边走,冉柏被按倒在地,气得直指冉敏骂道:“孽女!”
张氏此时才软下来,哭着求道:“蔓姐儿,求你看在芝华与你是姐妹的份,放了她吧!”
冉敏不为所动,下仆见宋嘉绎没有指示,继续着他们的动作,转眼间便到船边,下仆提着她的脚,将芝华头朝下悬在半空中。
头顶便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发髻上一枚金簪掉落,转眼便被江水吞没。芝华尖声大叫,双手扑腾着,妄图抓住下仆的手臂。
宋嘉绎道:“别动,再动,我这下仆便抓不住了。”
他刚说完,下仆的双臂果然一颤,仿佛便要握不住。芝华僵住,不自觉放开了双手。
“放她下来吧!”冉敏便是要她尝尝死生一刻的感觉,将她扔到水中是好,却只是一时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