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伤邱氏
大参六年,南朝新帝宋嘉绎已在位的第六年春,冉敏在裂谷等侯翟湛归来。
郭氏已派人催促冉敏三人,最后一次甚至派上自己的心腹。
翟湛今日便要载荣而归,这一切对曾是败家之犬的翟家来说,简直是无尚光荣。
故而连久未露面,只养花逗鸟的翟平也早早到会客厅,一同等候翟湛归来。
翟平尚且如此,翟且又岂能落后。只是自己儿子太过于优秀,尚在壮年的他有几分落寞。
原本,他以为在这只翟家军中,他才是最高统帅。来到塞北之后,他曾因几次作战策务不同而与翟湛起争执。
翟湛这小子,也不知是跟谁学到的狡猾,知道自己会已孝道来压他,便时不时搬出翟平做后盾,抄他的后路。
翟平一如既往支持翟湛,不管是作战策略,还是军中权威,甚至连翟湛的娶妻之事,也一任凭之,一口回绝翟且提议的娶夷部族长之女为妻,冉敏为妾的建议。
再加上翟湛的作战策略的确行之有效,郭氏又总在一旁缠着要他陪伴,渐渐地,他也息了这份雄心壮志,乖乖陪着郭氏赏花弄孙,倒也是一番滋味。
“算了吧,反正再怎么雄,也是我儿子。难不成他当了皇帝,不封我做太上皇不成?”这么想着,他倒舒心挺多,唯一令他不满的是,冉敏的肚子。
没错,翟湛与冉敏成婚五年,还未育子嗣。说起来,虽说翟湛忙于军务,无暇顾此道,然而一年之中,他们夫妻二人,还是有半月时日可以在一起的。
只是冉敏的肚子却仍旧没能鼓起来。这一点,郭氏不急,他这个想抱孙子的爷爷,却是急不可耐,多番明示暗示郭氏去打探消息。
郭氏只白一眼他,拿起绣绷教月姐儿女红。“那是人家夫妻两之间的事,他们尚不急,你这个白当爷爷的,有什么好急的。”
翟且赌气道:“我不急,当初是谁哭着求阿湛别娶冉氏的。那时你便料到会是如今这个结果了吧!照我说,你到底有没有验过冉氏的元帕?这两人到底是否圆房?且不是我说什么?我先前说冉氏既长待在家中,那便让我这里派个人去侍候二郎,你又偏不许。你说阿湛二十几岁的昂首壮年,怎么可以忍得住夜夜孤眠?莫不是那里有问题吗?不行,你可得找个大夫给阿湛看看,若是真有问题,我们翟家的根便绝了。”
郭氏很是无语,拍着翟且的背道:“有哪个父亲置疑自己儿子不行的?别瞎想!阿湛现在便要回来,你若贸贸然派个大夫去,被儿媳知道了,还以为阿湛受了什么重伤,岂不让她担心?还有,别在儿媳与儿子面前提什么纳妾的事,难道这许久,你还不懂二郎对冉氏的心?这两个人便是不天天腻在一处,也没有个人可以插的进去的。你便别费这个心,让他们俩到头来,还讨厌你这个老头子了。”
她回转身来,继续指导月姐儿的女红。
月姐儿只有九岁,翟且与郭氏的话,她大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母亲不管她,她知道只有乖乖听祖母的话才是活路,于是,看到郭氏望向她,她便甜甜报以微笑,怯怯道:“祖母,这说我这礼物,叔父会喜欢么?”
郭氏暗暗叹口气,这么小的孩儿,便要为自己的将来而打算,也不知道先前邱氏到底是怎么教育这孩子的。好在二郎媳妇及时劝自己把孩子抱过来养,否则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祸害。
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将圆绷接过来,仔细端详月姐儿做的女红。
是只苍鹰。手法虽拙,针角却整齐,看得出,绣得的人十分尽心思。
月姐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再难的,我便绣不好了。听左三叔说,叔叔的军队,到过很远的地方,战胜过许多强大的敌人。我便想着,若不然,便绣只苍鹰送给叔叔做凯璇的礼物吧。婶娘说鹰在天空上是最厉害的王者,鹰里万里,飞扬翱翔千万丈高。叔叔到过的地方,便像是只有苍鹰才可以到的地方。”
郭氏慈爱的摸着月姐儿的头,“月姐儿真厉害。”
她回过头望着翟且,后者依然,她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情。夫妻几十年,爱情渐转为亲情,两人便像是独一无二的筷子,失去其中的一只,另一只无论与谁相配,都会感到异常怪异。翟且依旧娇宠着她,自她嫁与他的那日而始。
她知道,这种感情直到死亡,也无法终止。她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呢?既然她可以明白翟且对自己的深情,为何又要斩断翟湛的感情呢?至少,曾几何时,并不懂自己该为谁而活的翟湛已找到自己生存的目标了,不是吗?
冉敏在看信。
很奇怪,归来前最后一封信,写给她的人,并不是翟湛,而是廖靖远。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正如那年冉敏写信劝廖靖远来塞北一般。
“十五年磨一剑,洗砺剑血耻。”
那一年,她许诺廖靖远,终有一日会为他复仇。正是这个诺言令廖靖远心甘情愿,蛰伏东津,静心钻研冉敏赠给他的火器技术。
所以当翟湛决定向大匡进发时,冉敏将北朝,指为翟家军最后的目标。
翟湛丝毫没有置疑冉敏的提议。在夷部的神坛中,他亲身体验到冉敏火器的威力。
关凭翟家军一只,剑指北朝,那是痴人说梦。然而再加上冉敏火药的威力,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翟湛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异军突起的机会。
翟湛的计划在平稳中进行的十分顺利,他成功将翟家军的一支,靠上大匡,并且在北朝皇长子身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时间日积月累,翟湛在磨炼中越来越能借由人性的缺点,来掌握一个人的人心。
绢草曾经问过冉敏,翟湛为何能够如此准备的猜透北朝皇长子的心理动向。
冉敏解释道:“人性便是如此,总是觊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宋嘉绎是,北朝皇长子也是一样。他们同样的执念都在于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
只是,宋嘉绎最终最得了他想要的东西,北朝皇长子却陷入别人为他设下的陷阱中。
廖靖远写给冉敏的信只有两行字,最后一行写道:“公孙已役,南帝前念。北帝伏法,余心胜已。”
暖炉的火焰很旺,冉敏轻轻将信笺抛入火中。
“绢草,额前便点上结香花吧。”
她知道,她再等不到廖靖远,他的心愿已了,接下来的日子该去哪都好,只要他还安全,便行。
“。”门被敲响。
绢草只当又是郭氏派人来催,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邱氏。
一照面,她便扬起右手,将袖笼笼住绢草的头脸。
袖中有迷药,绢草软软瘫倒在地,人事不知。
冉敏缓缓站起。
邱氏越过躺在地上的绢草,款款向冉敏走来。
“我倒是不知道,嫂子放迷药的这一手活计,竟是做的极顺溜。”冉敏轻轻笑,面色完全看不出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