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好景难长(2)
第29章好景难长(2)
我的表情僵了僵,又见他莫测地望着我,薄唇勾得愈发玩味:“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若无其事地帮他拿镇纸将另一边也压好,道:“欠你一幅画嘛,我自然记得,沈初前些日子送了我一块朱砂墨,拿来给你用正好。”
宋诀听到沈初的名字时,眼光一凉,语气却仍然维持着风度:“我觊觎你的时候,你对我冷若冰霜,拒我千里。如今沈初对你这般觊觎,你提起他时的态度,却与我完全不一样嘛。”
我不由得抬眼:“你觊觎过我?”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捋了捋落地的袖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想起往事,颇有些感慨,凑上前恳切地问出我多年的疑问:“我与你相识也不短了,可每次见到你,你……不都是纯粹以欺负我为乐吗?”
我差点儿就补上一句“现在也一样”,想了想好歹忍下了。宋诀这个人心眼儿挺小的,我还是不要轻易说错话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他听后眼角一抽:“我还以为我已经够奔放,连暗示的步骤都省了,你却以为我只是在欺负你吗……”揉一揉额头,恢复正常神色后慢悠悠问我,“你倒是告诉我,故意欺负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猜测道:“也许能让你找到征服别人的自信。”
他打量我一眼,不紧不慢道:“征服你,找到自信,能吗?”
我被他噎了噎,请教道:“那你是为什么啊?”
他想了想,认真道:“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看你为难,还挺开心的。”
我研墨的手一抖,调整好心态后恳切道:“请你以后好好待我,不要再拿我开心,你若是再拿我开心,我便只好让你不开心。”
他隔着桌子递来一支羊毫,望了我道:“你好好画,我考虑考虑。”
我哀怨地瞅了他一眼,道:“你坐远一点儿,这么近我不知如何下笔。”又提醒道,“我许久不画有些手生,若是将你画崩了你一定要原谅我。”
他听话地挪到远一些的琴案旁,手指漫不经心地搭上琴弦。我自己平时是不怎么弹琴的,作画的时候却习惯听人弹一曲。老实说婳婳的琴技有些上不得台面,初听的时候还有些惊悚,渐渐地,我发现人只有在抛开一些世俗的要求时才更容易接近幸福,所以到了后来,我便只是希望她能弄出一点儿声音,当我的要求降低到这个层面上时,便练就了魔音灌耳也能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有时候还能由衷地赞上一句好,证明我的心理素质委实过硬。
我三两笔照着青年男子此时的姿势在纸上勾出一个轮廓来,抬头漫不经心道:“你可会抚琴?弹一支什么听听?”
他不知为何有些犹豫,道:“你确定?”
我手中边勾描着他标致得不能再标致的脸,温吞吞道:“你莫不是不会弹吧?不怕,婳婳也不会弹,但是琴这东西嘛,能弄出点儿动静来总归不会太难听。”
落好完整的一笔,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露出一个莫测无比的笑,再然后……
再然后我明白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许久之后我思及往事,觉得能把琴弹得那样难听的,宋诀当属第一人。
三
凝视已经完成的画幅良久,我终究搁了笔,在画纸上题下落款后,缓舒出一口气。正感到额上微汗,身边就及时地递来一个擦汗用的帕子。
宋诀不知何时已至身后,幽声道:“岫岫果然丹青妙笔。”
丹青妙笔,却也无法将他的风华全收入画中。
我捏了帕子,回头冲他一笑:“待会儿让婳婳拿去装裱,回头给你送到将军府上。”
他目光落在画上,漫应着道:“好。”
我跪坐得久了,腿有些发酸,将画卷徐徐卷起搁在案侧,正要离席,却忽然被他从背后揽住。我有些无奈,道:“别闹,腿麻了。”
他道:“忍一忍。”我默了默,听他低唤我的名字,“岫岫。”声音里带些孩子气。
我道:“嗯?”
身后的人沉默半晌,终于语调轻缓地开口:“岫岫,我突然想起三年前,你还记不记得?”
我不知他提及那一年的含义,垂目淡淡道:“自然记得。三年前,不就是我前往千佛寺的那一年,也是你大破北狄呼延氏的那一年吗?”
他吻在我的头发上,声音有些发沉:“是啊,那是我战功显赫的一年,也是我与你失之交臂的一年。”
我想起往事,也有些感慨,但是又不禁弯起嘴角问他:“你告诉我,那日你出现在千佛寺,是不是特意去找我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那一次是你知道的,可还有一次你不知道。”
他的话说得我有些莫名,懒洋洋地整理衣袖的手不由得顿下:“怎么讲?”
他道:“你入千佛寺的那一日,我也在。”
我为他的这句话心中一动,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能把握他这句话的意思。那时,应当是西北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他作为三军统帅,不可能擅离职守。况且,从西北战场到太常山中,隔着千山万水,他如何会在?
他的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家奴飞鸽传书与我,告诉我你和我的婚约作废,他们只凭神官的一句话,便让你去千佛寺祈福。这种做法,还真是让人大长见识。”我分辨出他语气里的微讽之意,又听他道,“只可惜,路上马不停蹄,却只是眼看着载了你的马车入寺,又眼看着他们将寺门放下——到底晚了一步。”语声沉雅,“还记得当年,山中桃花刚刚盛开,我望着满山桃花盛开如锦,心中想的却都是你。”
我听后脸一烧,心绪有些难言的复杂,问他:“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追上来,是想对我说什么?”
他将我在怀中锁紧,灼热的温度透过层叠的宫装温暖了我的心:“我自是想告诉你,他们不认这纸婚约,不代表我也不认。”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告诉我,那时我们相见不过寥寥几面,怎至于让你对与我的这纸婚约这般执着?”
他反问我:“怎不至于?”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难道你的佛没有告诉你,要在心间种下执念,一眼足矣?”
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可能是哄我开心。
我的确为他的话开心了许多天,连食量都明显增加。有天婳婳替我梳妆的时候望着我的脸沉思:“殿下,怎么觉得你最近圆润了许多,莫非是奴婢的错觉?”
我听后郑重地嘱咐她:“婳婳,从今日起,让膳房做菜的时候少放油。”
只是,我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日之后,我与宋诀没什么机会见面,倒是时常收到他的来信,有时候也会附带着收到一把玲珑的折扇,或者一枚别致的玉佩,这些东西倒还算正常,后来的一日,我竟收到他送的一只玉枕。
我望着那只玉枕莫名不已,就听替他跑腿的小太监将手拢在嘴边咳了一声,忍笑道:“将军还有句话,说怕殿下太想他,所以把自己的枕头送给殿下,好让殿下睹物思人,以解殿下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