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运筹
爱佳驱车回到家,已是一点了。
客厅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看来,父母早就睡了。
很多个夜晚,她加班回家,父亲就是这样开着灯。
她叹了口气。今晚的事,说不上什么感觉。或许,她对相亲这种事,早就麻木了吧。
她家三室一厅,是以前父亲在部队管营房时落下的老房子。说是三室一厅,其实开间都不大。爱美嫁出去后,家里才宽敞点儿。
她在客厅的灯下站了一会儿,还是去了一下妹妹的房间。
她明明知道爱淘在学校住了研究生宿舍,但她仍然怀有一丝希望:妹妹今天回家来睡了。她想找她谈谈。
但房间如她意料的那样,是空的。
她只好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开门,她见房间里亮着灯,一个人正在灯下的书桌旁枯坐。
正是大姐爱美。
爱美是中学英语教师,今年三十二岁,七年前经人介绍,嫁给了比她小一岁的银行职员许重。婚后一年,许重辞职创业,做了小老板。五年前生了女儿珊珊。但随着二人的隔膜加深以及许重母亲对爱美的不满,婚姻几近崩溃。
“姐,你怎么来了?”爱佳放下包,再到床沿坐下,看着有些痴呆状的姐姐。
“我……我是没地方去了。”爱美终于说话了,“佳佳啊,姐连死的心都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爱佳见姐姐脸色苍白,突然有些怕了。
爱美站起来,走到门边,将门轻轻打开,见外头无人,再关死,反锁了,这才重新回座:“我跟你说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爸爸。”
爱佳点点头。
她的这个大姐长她四岁,略带一点湘西苗家口音。爱佳的母亲去世后,爱美等于是担当了母亲的角色,从小把她带大。因此,要论感情底子,还得数这姐俩――爱佳最喜欢爱淘,但最依恋爱美。
“你姐夫……许重那个畜牲,今晚居然带着小三回来了。”爱美喘了口气,“那小三,可张狂了……你说,有这样的吗?欺侮人,都欺侮上门来了……”
“姐,你别急,慢慢说。”爱佳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平时不惹事,遇事不怕事。你说,那小三是什么人?”
“谁有兴趣去调查她是干什么的?狐狸精!”爱美哼了一声,对妹妹说,“爱佳,我决定了,离婚,免得有人说我赖着。趁年轻,大家早散早好。”
“可是……我觉得许重人还不错,或许是你们有什么误会吧。”爱佳劝姐姐,“再说,珊珊怎么办?”
“珊珊归我。反正我也看透了,这天底下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没几个不花心的。”爱美说,“今晚我来,就是跟你商量下,怎样才让爸爸不至于太难过,也不至于翻脸。至于我,无所谓了,混一天算一天。”
“姐,我觉得你不要恼火,一恼火,反而中了许重的计。”爱佳说,“今晚他带一个女人回家,就是想激怒你。就算跟他离婚,咱们也不输气质。”
“这倒是个理。”爱美想了想说,“结婚七年,我受他也受够了。说实在的,离了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别扭。还有,咱爸这人死脑筋,啥事儿不顺心,就犯病。唉,不说这事了。听爸说,他一个什么朋友的儿子,姓申,副处长,今晚约你见面。怎么样?跟姐汇报一下情况?”
“呵呵,今晚情况比较复杂。”爱佳说,“反正明天是周六,我就慢慢跟你讲吧,可有意思啦。”
宋时鱼与餐厅老板喝了几杯酒,才慢悠悠地回公司。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爱淘独自站在楼道里抽烟。
“爱淘,要抽到我办公室抽。”宋时鱼说,“在这里抽,让保安逮到,不是好玩的。”
“好吧,那就讨宋老板一支烟抽。”爱淘跟着宋时鱼,往他公司走。
宋时鱼开门亮灯,请爱淘就坐。
爱淘续了根烟,好奇地问:“宋总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真是神算啊。”
“我不但知道你要来,还知道你需要这个。”宋时鱼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爱淘。“以前答应过你,现在该兑现了。”
爱淘接过一看,见里头是两沓捆扎整齐的钞票,不由得有些感动:“宋总,你真是雪中送炭哪!”
“啥也别说了,拿去用吧。”宋时鱼道,“但你得跟我说说,明天的计划。”
“我明天要带墨留成去拜访著名歌唱家李故然老师,恳请她收下小墨。”爱淘老实汇报,“李老师与我的导师罗玉仙教授有交情,打过电话了。我想,得买件像样的东西去。李老师喜欢收藏国画,正好,现在有一个二流画家阮鸿儒,手头有一幅画,只卖一万元,我也看过了,将来这画有升值空间,准备一大早就去画家村拿货,再送到李老师那里去。”
宋时鱼也点了根烟,陷入了沉思。
爱淘以为他担心这两万元的事,赶紧说:“宋总,您这是雪中送炭,爱淘会铭记终身的……我打个条吧。”
“爱淘,不是这个……你多想了。”宋时鱼摆摆手,“我不怕你不还,所以条就别打了。我现在想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事办成。”
“那就请宋大哥拿个主意。”爱淘如遇救星,眼睛也亮了。
“这位李老师,名气很大,现在当红的几位歌星,就出自她的门下。”宋时鱼说,“在圈儿里混,不拜师根本不行,只有拜了有名望的师父,才有望顺风顺水。能想到这一点,足见你心思机敏。但你也要想到,求李老师的人太多了,她为什么一定要收小墨?”
“有我导师和可以升值的画,也不行吗?”爱淘问。
“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她要是拒绝,你怎么办?”宋时鱼说,“既然这是小墨非常重要的一步,就得有把握才行。”
“那宋大哥有什么好办法?”爱淘兴奋起来。
“李老师是大师级人物,你们应该首先想到失败。”宋时鱼说,“我估计,面是可以见,但有几个问题必须解决:第一,这位李故然老师年近七旬,是比较传统的歌唱家,估计不会喜欢小墨这种打扮,特别是他的发型、胡须,因为李老师的几位经常在电视上露脸的学生不是这种装扮;第二,小墨名叫墨留成,是个中规中矩的名字,要想成名难,因此你要趁机请李老师起个响亮的艺名;第三,你说这一万元的画,对你和小墨来讲,是可以了,但人家李老师见过大世面,这个不容易让她动心,还得想其他办法。”
爱淘心中一凛,觉得这宋时鱼想得极为周到,于是虔诚地请教:“宋大哥,有你这几句话,我突然变得心里有底了,这三个问题看来都得正视。你看这样行不:明天一早,我就让小墨好好收拾一下,请李老师为他取一个名字,再加五千元买一幅好一些的画,你看行不?”
宋时鱼摇了摇头:“这三个问题,如果这样处理,效果肯定不好。”
爱淘说:“宋大哥,你直说吧,我全都听你的。”
“这三个问题,其实都是外在的,起到的只是烘托作用。”宋时鱼说,“李老师收不收小墨,关键要看小墨的潜质,也就是他的基础和天分。所以,第一步,你有罗玉仙教授‘敲门’,可以先同罗教授去拜访李老师,把底数摸清;第二步,要将小墨唱得最好的两到三首歌录下来,请李老师试听;第三步,才是现场面试,要把长处发挥到极致,短处也要故意显露出来;第四步,才是改艺名、塑形象。”
“可是,录歌需要时间,明天来不及了呀。”爱淘说。
“明天小墨就不要去了。”宋时鱼说,“太仓促了,效果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