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离不弃
爱淘请了两天假,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凡是她到想到的单位和认识的人,都找了。
李故然老师的气色很差。她让爱淘坐下,半天没说话。其实不需要说任何话,她伤心透了。关门弟子不争气,辜负了她。本来,她费尽心思,找关系托门子,在电视台为小墨策划了一个节目,晴天娱乐赞助,时间是小墨出事的第三天演出。但这事突如其来,让各方都措手不及。
“爱淘,我没有办法。”李故然疲惫地说,“你也别费劲了,法律就是法律,任何人触犯了,都没法子逃避。今天的报纸,你也看了,我是连老脸都搭进去了。”
“我……是来说对不起的,李老师。”爱淘低声说,“怪我,没监督好他。小墨现在非常内疚,觉得对不起您……”
“唉,人各有命吧。”李故然深深叹了口气,“我不需要道歉,我是同情你……小姑娘啊,你也别难过了,人生一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看,你还是慢慢忘了小墨吧。”
爱淘本来想安慰李老师,不料反被她安慰了。她走出李故然家,打车去了拘留所,正好碰见前来采访的鲁智道。
鲁智道的嗅觉相当灵敏,说正要找墨留香的女友采访呢,想深挖一个流浪歌手是如何迅速成名的。爱淘十分厌烦,但为了见到小墨,就请鲁智道与警察疏通,说可以接受他采访。“鲁记者,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爱淘强笑了笑,三言两语将鲁智道与二姐约会那晚的情形讲了。
“哦,原来是孔主任的妹妹,那没问题。”鲁智道就进去与警察疏通去了。按规定,刑事案件未审理结束前,是不允许探视的。但鲁智道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警方破例允许爱淘见小墨五分钟。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爱淘抓起了话筒。小墨却没有动。他的胡子剃掉了,短头发剃得更短了,呈现铁一样的颜色,穿上囚服的身子更显单薄。但他的眼睛仍然有神,只是在看爱淘时,那仅有的神彩在回缩。他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转眼时间就要到了。爱淘最后听到小墨的话是:
“你帮错了人,忘了我吧。”
爱淘没有哭。她什么也没说。
鲁智道的采访很细,花了近三个小时。除了送李故然的画以外,爱淘都如实讲了。最后,鲁智道对爱淘说,具体到你,我会用化名。
“用真名。”爱淘说,“真实的事情,为什么要用假名?”
“你还在上学,今年就要毕业了,怕影响不好。”鲁智道说,“以我多年政法记者的经验判断,墨留香最低不能少于七年的刑期,你还真想等他出来?”
“等。”爱淘说,“除非他死了,否则七十年都等。”
鲁智道收起了采访家当,摇了摇头:“这个豪言壮语我就不写了,免得引起误导。现在的社会,瞬息万变,人生苦短啊,别说七十年,七个月都难说,唉。”
“怪不得你不敢追我二姐。”爱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那晚还有几个人相你二姐,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鲁智道平静地说,“后来我联系过你二姐,她的回复不冷不热,我干嘛要厚着脸皮?又不是找不着对象。”
鲁智道起身离开了咖啡馆。爱淘追到门口,对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晚相亲的五人,至少有四个,如果坚持追我二姐,一定会成功。”
“是吗?”鲁智道看着爱淘,见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么现在呢?”
“现在晚了。”爱淘说,“已经有人用欲擒故纵之计,将她的心俘获了。”
“欲擒故纵?”鲁智道一脸茫然。
爱淘赶到宋时鱼的公司时,他正忙得焦头烂额。
两个话痨妇女在他办公室嚷嚷。起初,爱淘以为她们是来找茬的。听了几耳朵,才发现都是抱怨老公如何不好的。
爱淘摇摇头。这活儿,要她干,早收摊了,给多少钱都不干。这个宋时鱼真是能忍。说是解决婚姻问题,实际就是扮演了一个受气包的角色。
爱淘在他办公室外面等,心头烦躁。后来灵光一闪,心想这些怨妇要么恨二奶、小三,要么恨丈夫,可是宋时鱼又没错,干嘛要承受这无端的恶语?不如整成仿真的人,弄一间屋子,调好灯光,将客户所恨之人的照片扫描进电脑,再通过3D做成仿真人,进而做成充气娃娃。客户订制后,可摸拟场景拳打脚踢发泄,或诉说衷肠,录制成影像资料……
爱淘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宋时鱼已经送客出门了。进门后,爱淘就把刚才的想法说了。宋时鱼疲惫地一笑:“爱淘啊,你真有想象力。这个办法好倒是好,但成本高啊,谁来掏钱?”
“订制嘛。”爱淘说,“在业务单上注明这条服务,不选的就不做。”
“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宋时鱼强打精神,微笑着看她,“我猜,你已经想办法见到了小墨。”
“见了也是白见。”爱淘说,“悔当初不听宋老师之言,才闹到今天这个境地。你知道,我为了小墨,旷课旷得差点被学校开除!还好我处关系处得还行,不然这书早就念不成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我不好说。”宋时鱼说,“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别人的建议恐怕没什么用。”
“可是我就想听你一个人的建议。”爱淘说,“别人的建议,包括我老爸的,我都不会听。因为,我觉得你看问题不偏不倚。”
“既然决定要等,就等。”宋时鱼说,“小墨这个人,没有心机,直性子。不能因为他犯了法,就说他一无是处。情是情,法是法,小墨那晚如果不砍向龙,将来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来。他太冲动,遇事不过脑子,是非常危险的。上次打朱自干,这次砍向龙,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经历了这件事,他会反思。坐牢,对于一个有创造力的人,并不见得是坏事。”
爱淘半晌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等他?”
“因为你爱他。”宋时鱼说,“你是一个做事不犹豫、不退缩、不后悔的人,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一旦遇到大事,你比谁都冷静,其意志坚如铁石,至死都不会改变。小墨能遇到你,真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小墨让我忘了他。”爱淘叹了口气,“他见了我,只有这话。”
“我相信这是小墨的真心话。”宋时鱼说,“小墨虽然冲动,但他的心是纯洁的,对你的感情也是纯洁的。他懂得爱不是自私,而是付出。你付出太多,他无法回报,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判多少年,反正至少几年是出不来了,所以不想耽误你。”
“宋大哥,我知道除了你,没有人会支持我的决定。”爱淘说,“但就算他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我也会等。因为,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小墨这样的人。我爱他,是全心全意的,没有任何私念。他成名也好,落难也好,我对他的感情都不会变。”
“我知道。”宋时鱼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爱淘顺势趴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哭够了,爱淘才将眼泪擦干,又像没事一样了。
“对了,朱敏大姐,现在快疯了……她也真可怜,只有一个她喜欢的堂弟,却废了。”爱淘叹息了一声,“要是你上次说的,她能找个伴,就好了。”
宋时鱼看着爱淘。这姑娘自己的事还没摆平,却想着别人的事。
“爱淘,放心吧,我过两天就办这事。”宋时鱼说,“我帮她相了一个人,在你二姐的公司。我觉得挺适合。”
宋时鱼忙完后,真的让爱佳约了陈猛,自己约了朱敏,在东三环的一个茶餐厅见了面。
这次朱敏没穿上次那件有些夸张的衣服,收拾得倒也干净利落;陈猛有些紧张,进门后不停擦汗。
这次的主持人是爱佳。她介绍了双方的情况,说陈猛有个七岁的女儿、七十五岁的母亲。母亲是乡下人,身体不好,跟了陈猛多年仍然不太习惯北方的生活。
接着爱佳又讲朱敏的情况,虽然大多是从宋时鱼那里得到的信息,但在她的嘴里讲出来,让陈猛觉得实在。
宋时鱼在一旁听着,觉得爱佳跟自己一样,处理自己的情感不灵,但帮起别人来,头头是道,有条不紊,既讲优点又说不足,特别将陈猛的家庭负担说得很明白,让人觉得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