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孤独的少年
桃夭觉得自己站在了山丘上,东方是将要升起的太阳,从太阳上洒下来的阳光温凉,桃夭沐浴在金色阳光里,如同被金灿灿的花粉包裹,那是清晨时分还没有散尽的白雾,如此厚重。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每个小女孩儿都会做的美梦吧。
本来是丑小鸭一样的姑娘,脸上每天都会被甩上厚厚的泥灰,衣服是破破烂烂的,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可别的姑娘都是花枝招展,带着精致的珠翠,穿着漂亮的衣裳,然后娇羞美丽的对着河边垂摆杨柳下的俊俏少年郎微笑。
每个姑娘都是这样,在某个年纪里心绪躁动,一心想着佳人才子两两相伴。就算你不懂那躁动预示着的是什么,可躁动就是躁动了,这是天性,男人喜欢女人,女人也喜欢男人,想赢取目光,获得关注,在万众瞩目之下飘飘然然。
桃夭不太懂所谓的那些男欢女爱,她想时时刻刻看着苏挽尘,便觉得这就是喜欢。有苏挽尘看着,h狐九宠着,桃夭觉得很美满。可这个时候,一个人人称赞的聪明绝伦又清雅俊秀的男子出现了,虽然没见过,却会觉得很可靠,而那个人忽然对你求婚了,不是夸你漂亮也不是说你可爱,而是毫不掩饰的向你伸出了手说要你做他的妻子,这样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一生的承诺,桃夭再无知,也还是觉得像石头猛地砸到了水里――慌张迷茫又止不住的惊喜。
那惊喜不一定会代表什么,可却无法遏制,自心底而发。
这就是女人啊,不论天上的还是地下的,喜欢美丽的花美丽的草却更喜欢被别人喜欢的女人啊。
桃夭飘了很久,一会儿像在高山一会儿像在地底,七上八下的像几十只兔子在跳舞,还是跳的最不规则的那种。
等到她好不容易理清头绪,僵硬着看向公子白的时候,那人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就像他的身子,冰凉的像个死人。
“桃夭姑娘,你不必害怕,说这些话,我经过了深思熟虑。”
“深思熟虑?”剑七打开两人的手,“公子白,亏剑某前一个才夸了你,却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趁人之危,看人貌美。我剑七不是什么好人,杀人越货,什么恶心事儿都做过,可这美人不同。美人是用来看的,剑七就是喜欢女人,喜欢便是喜欢,从不藏着。像你这样道貌岸然趁机占人便宜的人,才最可恶,就连我……都差点儿被你骗了过去。还说什么不必害怕,经过了深思熟虑?你当我们的眼睛白长的吗?要娶她,我头一个不答应!”
“我是不知道你的眼睛有没有白长,只不过我说的都是真话,我问的人不是你,想娶的也不是。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对她不是真心,怎么会知道我不是一见钟情?”
“哼,我是不知道,也的确没你聪明,你想娶的人是净魂,能毁天灭地,你再聪明也敌不过她一巴掌,不过我剑七是男人,既然是个男人,就该挡在女人前面,别的我不管,可女人受欺负我不能不管。”
“剑七公子对女子倒很是执着。”
“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不想看女人哭。”
“是啊,听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会想看。”
剑七一瞬间的阴骛,手上的骨头被他捏的咔蹦作响,他咬牙说,“是啊,就是听了很多年,公子白,你知道的还真是清楚。”
“不过是闲来无事,我活了这么多年,总是有烦闷的时候,看的东西多了,再不想知道的也都能知道了。”
“你说的没错,我那懦弱的母亲啊,年轻的时候曾是京中最红的名妓,喜欢她的人成千上万,她却偏偏看上了什么都没有的我的父亲,只因为他为她写了一首诗。你说她傻不傻,我父亲是穷的连油灯都点不起的秀才,我母亲还是不顾众人的劝解毅然决然嫁给了他,他那么穷,买不起米,买不起盐,我母亲就各处献艺,那原来该是多么柔嫩的一双手啊,为了给他洗衣做饭生生磨出了硬的吓人的茧子,那么漂亮的头发,也因为日夜操劳早早的就白了。后来,我父亲高中榜眼,他成功了,做官了,衣锦还乡。可我母亲老了,她不再美,连皱纹也有了,我父亲就又找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一开始,他对我母亲说不过是逢场作戏,后来,连见一面都难了,他怀里搂着年轻女子柔软的身体,我听见他对她们说,说我母亲不过是一个□□,本来就没什么资格做他的当家夫人。可他当年怎么不说呢?我母亲美丽的时候,为他劳心劳力的时候,他怎么那么宝贝?于是我母亲开始哭,在长长的没有星星月亮的晚上,在朦朦胧胧的雨天,她搂着我,亲着我的额头无声地哭着,可哭有什么用呢?一直到她死,那个被称做我父亲的人都没有再来看过她。这真是烂透了的故事,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也只有我母亲这样傻透了女人才会去无条件的信任一个男人。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要哭呢?多不值得。多美丽的女人啊,漂亮的像花,可是又那么软弱,软弱的让我不齿。所以有我剑七在的地方,女人只要笑就够了。”
公子白轻轻拍掌,夸赞,“好男儿,让人敬佩。只不过,我可不是你父亲。”他抓住呆立在一侧的桃夭,“桃夭姑娘,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同白某说说话。”
“我不准!”剑七暴跳如雷。
公子白并无其它动作,他的轮椅游蛇一般旋转,手上用力,桃夭就悬坐在她的腿上,在他身后,数名女子从天而降,手上皆握软剑,整齐有序迎了上去。
“哎……她们……”
“先别说话,”公子白打断桃夭,“藏剑山的功夫奇怪的很,我家的姑娘们挡不了多久,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公子白拉下树上垂下的树藤,“轰隆”的低响声中,波光粼粼的湖面自中间破开,水潮流泻间,白抱着桃夭跳了下去。
几十米深的地底,公子白平安落地,他的轮椅忽然伸长,下面长出来坚硬铁片做成的利爪,像是人一样自由转动,钳住石头不断向下,自由灵活。
他们一落地,裂开的湖面就又恢复成了原本模样,地下的通道宽而长,周围的石壁上雕刻着精致浮雕,所不同的却好像都是一个人,桃夭看的仔细些,可洞中光线昏暗,白走的又快,图案模糊迅即,只恍惚感到由小变大。
公子白虽然瘦弱,却一直抱着桃夭不曾松手,这通道漫长,他也不觉得累,一把轮椅走的飞快,仿佛桃夭是他新得不久的珍贵玩具,爱不释手。
“到了!”许久之后,公子白说。
桃夭伸了个懒腰,她无论在哪儿都是适应性极好,公子白抱她抱的小心平稳,还会轻飘飘的哼歌,因为太舒服,以至于她中间睡了一觉。
白带桃夭来的这个地方很不一样,这里空旷的很,只有一个树枝宽大的像伞一样的树。
万花郡哪里都是美的,精致典雅,细密复杂,可以堪称完美。这里却宽广无垠,让人心情舒畅。
“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就带你到这儿来了。”
“这里……”桃夭站到树下,那里最高,可以看到霞光之下无限连绵的群山。
“是不是觉得没有其它地方美?”
“不是,我只是觉得闷闷地,很不舒服,很难过,但是这里……我觉得比万花郡更漂亮。”
“为什么?”
“不知道。”桃夭张开双手,温暖舒适的风迎面而来,如同纱巾拂面。“只是感觉,万花郡很漂亮,可太漂亮了,好看的像是假的,这里空荡荡只有一棵树,我却觉得最真实。”
“对,万花郡不过是我造的花园,这里,才是我成长的温室。”
白走到桃夭身边,说,“我想娶你,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哦。”桃夭点头。
“只是这样吗?”白失笑。
“嗯……其实也不是,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那就不要想了。”
“可怎么能不想呢?你既然问了我,我就该给你答案的不是吗?”
“你说的对,可是你不用着急,我可以等,我已经很了解你,可你还不了解我。对于完全不了解对我,你怎么会答应呢?”
“我……”
“跟我好好说说话吧,我想同你好好说会儿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同别人说过话了。”
“怎么会呢?分明有这么多仰慕你才华的人。”
“那又怎样呢?他们并非我想说的人,说什么话并不重要,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