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何益确实见过容霁,就在梁安久失踪不久,杰瑞米去玫瑰园别墅大闹,想逼着霍定恺交出安久,霍定恺报了警,警方险些扣押了杰瑞米。
“是我去赎的人。”何益说,“当时霍定恺在场,容主任也在场,那次,是我和他们交涉的。”
就是因为那次交涉,何益给容霁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杰瑞米把霍定恺惹到狂怒,但何益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身为一个酒童,他只身和人家总裁对抗,以三寸不烂之舌反复斡旋,逼得霍定恺权衡利弊,最终竟说服了霍定恺,打消立案的念头。
容霁没想到,几年后,这青年又撞到自己的手里了。
“所以,这就是我答应他的经过。”何益对江寒摊了摊手,“对了,我可不是靠走关系,我老老实实考公务员进来的。”
江寒忍笑道:“你进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难不成,这屋里有颗大星星?”
“你和我老板说了一样的话,哦,是前老板了。”何益笑笑,“老爷子把我当一朵白莲花,听说我要来官场混,吓得以为我吃错药。”
江寒还是觉得怪怪的,他想想,又笑道:“真的只是因为容主任的威胁?”
“当然不止。”何益说着,抬眼看见容霁从办公室走出来,正往这边看。
他伸手指了指上司:“他答应给我买那个大筒子。”
江寒噗嗤笑起来。
容霁走过来,看看江寒,又笑道:“我可没答应立即给他买。”
江寒没敢耽误公事,他赶紧把带过来的文件交给容霁,又传递了霍定恺的一些话。
然后容霁说,他办公室里有刚送来的巧克力蛋糕,让江寒拿去和何益一起吃。
午间小憩,何益泡了茶,俩人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吃蛋糕喝茶。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江寒摇摇头,“这世界真小。何益,你真觉得当公务员不错?”
“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何益捧着茶杯,小口啜着里面的茶,“我不想搞研究,兴趣殆尽,也知道自己没有出头之日,高校的环境我也不喜欢,又懒得出国奋斗。原本,如果容主任没提出让我过来,我是打算一直呆在俱乐部里的,反正文凭拿到了,也不用担心被学校开除――那也不行,年龄大了,不能一直做酒童。”
他说着,呆了呆:“我提出要走,经理说,我是该走了,世上多得是比俱乐部更好的地方。”
江寒不出声,他低头望着茶杯,细细的翠绿叶子在里面慢慢漂浮。
何益在俱乐部里的身份有点儿特殊,虽然是酒童,但其实是充当经理的半个助理在用,很多纠纷都是他在排解,经理遇上棘手的事,也会找他商量,酒童们之间互不信任,但对何益,大家都是很信任的。
“经理其实舍不得你走。”江寒终于说。
何益点点头:“我也有点儿舍不得那儿。虽然――”
他抬起头,笑了笑:“虽然是那种地方,尽是酒色财气,干得再出色也不能往简历上写。但真的拔腿走了,我还是会舍不得。”
他的嘴角挂着一点蛋糕渣,这让何益看起来有点像个小孩。
“那,跟着容主任,感觉怎么样?”江寒问。
“哼,那个大酒鬼。”何益撇撇嘴。
到容霁身边没多久,何益就知道他伺候的是一位什么样的主子了,上班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把容霁家的边边角角都摸熟了。
“不敢走呀!醉得烂泥一样,而且又不打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出。害得我常常有错觉,以为他死了,时不时爬起来,伸手去试他的鼻口。等到天亮了他醒了,一瞧见我,他倒发起脾气来,说我把他扔地板上不管,导致他八十岁的时候得关节炎――我呸!你活到八十岁的几率,比彗星撞地球的可能性还低好么!再说地上又不是没地暖,吐成那样,把床弄脏了怎么办!”
江寒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有点伤感:“本来还有个女人帮忙的,现在那女人也走了……”
何益点点头:“走了好,伺候醉鬼的活儿,本来就不是女人受得了的。还得我这种大老爷们来。”
何益这么说,江寒心里微微一动,他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何益,他是个直的。”
何益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他指着江寒:“你瞧你!都想到哪儿去了!你以为全天下的雇佣关系就都像你和四爷那样的?”
江寒的脸发热,他嘟囔道:“那你又何必忍受这一切呢?其实钱在哪儿都能赚吧?”
何益笑了笑,他放下茶杯,有一会儿没说话。
“容主任是个好人。”他忽然轻声说,“那次是因为他碰巧在场,杰瑞米才避免入狱――你想想,杰瑞米当时叫嚣的那些难听的话,把霍定恺刺激得发狂,光靠着我一个人去辩白,怎么可能把杰瑞米夺回来?”
江寒有些吃惊:“容主任为杰瑞米说话?”
何益点了点头:“是他从旁劝阻,才让霍定恺放了我们俩。出来之后,在路上,他又单独追了上来,告诉我们,不要再来这儿追问梁安久的去向了。我想他看出来了,杰瑞米还没罢休,早晚还得惹事的。所以他和我们说,接下来的事,由他来办。”
“什么意思?”
“杰瑞米的意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益看看江寒,“容主任说,好。他会尽力去寻找梁安久,他说,我们尽可以相信他。如果找到活人,他会通知我们,如果找到尸体,同样会通知我们――然后,”
他突然停住了。
江寒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他死死握着手里的杯子,颤声道:“然后呢?”
何益平静地望着江寒:“去年冬天,杰瑞米接到了容主任的电话。容主任告诉他,他已经买好了安久的墓地。”
“什么?!”
“容主任让杰瑞米不要问,也不要去查。事情就到此为止,他说,往后,也没有任何调查的意义了。”
江寒微微张着嘴,目光呆滞望着何益。
“他没有说安久是怎么死的,但他肯定知道安久确实是死了。”何益轻声说,“墓地是容主任买的,墓碑也是他叫人立的,除了我和杰瑞米,谁也不知道那块墓地的存在。我想也许连霍定恺都不知道。”
“可那里面……”
“空的,衣冠冢。”
何益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眼睛有丝丝泛红,他抬手,疲倦地揉揉眼睛,“我之所以说容主任是个好人,是因为他一直在通知杰瑞米他调查的结果,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记我和杰瑞米,就算什么都没调查到,他也会说,今年,什么都没查到,很抱歉,明年继续。他和我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做了承诺,于是他就坚持履行承诺,哪怕这么做会得罪他的义弟。现在,即便他通知我们,安久已经死了,即便他不能将更详细的情况告知我们,但我也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他帮忙,我们会一直糊涂下去,为寻不到答案而痛苦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