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
?平静的云海间,一盘棋厮杀正酣,伏羲执起一枚黑子落入透明的棋盘上,棋盘受到触动晕开浅浅的波纹,棋盘上黑子一片大好,白子的情势岌岌可危,执白的司晷天君微微一笑。
“怎么,看你成竹于胸的模样,已是有法子了。”伏羲执起手边的玉盏,一抿仙露。
“呵呵,天帝棋艺高超,连神农神上都败于您的手下,更遑论小仙这般微末之流。”司晷天君举态恭谦。
“微末之流?执掌星辰宫的微末之流?”伏羲难得露出哂意,司晷天君也不恼,仍是笑意盎然。
“全赖天帝抬爱。”司晷天君笑眯眯道。
“星辰宫可不是我能主宰的,要谢就谢他吧。”伏羲放下玉盏,盏底和桌面轻叩。
“他。”司晷天君收敛笑意道,“他可还好?”
“他自己跳入轮回,你说好是不好?”伏羲捻起一粒黑子置于掌中把玩。
“以他的身份,何须如此……”司晷天君敛目心中万分痛惜。
“聪慧如你,莫非猜不出。”伏羲瞥了眼司晷天君,“说来我一直猜不透,你性子仁厚,为何他偏偏选你执掌星辰宫?”
司晷天君苦笑一声,拈起白子,落下。
“星辰宫自有其运转规律,谁来掌管并不重要。说来惭愧,我一次也未能进入过内殿。”
“……这世上唯有他有资格,不论是星辰宫还是地幽宫。”伏羲微叹,“但他莫说是进去,怕是看都不屑看。”
司晷天君默然,伏羲也不再言语,耳畔徒剩唏嘘的风声及浅浅的落子声。二神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直到一局即终,司晷天君忽然疑惑的左右四顾。
“为何不见玄女?”
伏羲捻子的手一顿,又状若无事的落下,淡淡道:
“她下界去了。”
“下界?玄女已有千年拒临下界,这次怎会……”
“她带了天罚之火去往昆仑。”
司晷天君瞠目,指间的白子倏然滑落,砸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骇道:
“究竟何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从我收养她至今已有千年,我满以为很了解她却发现我太自以为是了。”
“玄女她莫非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伏羲看了司晷天君一眼,缓缓摇头。
“不止。你可还记得云渊?”
司晷天君一愣,细细思索许久才想起伏羲说的是谁。
“那个帮助玄女治水的凡人?他不是轮回几世了吗?”
“是啊就是他,一个凡人差点动摇神族根基。”
伏羲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白玉棋盒内,他起身走到石台边,负手伫望滚滚云海,身后的司晷天君霎时了悟。
“……情之所钟,无可自拔。饶是神明也挣不脱这张大网,玄女如此,天池边的那个孩子如此,天帝亦如此。”
“和你这老东西相交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体悟。”伏羲灿金色的双眸流露出怅惘,“他走后我常扪心自问纵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却连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保不住,这样的我委实可笑。”
“若非你当初被嫉妒冲昏头脑,一意孤行,又岂会酿成惨祸。”司晷天君语气微冷,“报应。”
“你说得对,可为何我犯下的错却要由我的孩子承担,由他承担。”
“……那人昔日有言,天道轮回,循环往复,既灭既殇,永无更迭。”
伏羲沉思许久,缓缓吐出三个字:
“天道……吗。”
玄霄于冰中的十九年脑中时常闪过许多片段,宛如旋转的走马灯,每一张上都印着一个人的笑容,灿烂的笑似和煦的日光几乎融化他内心的坚冰,又像一柄利刃破开胸膛,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玄霄很想去激烈的质问那个人为何要离开自己,为何要弃自己于不顾,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有人告诉玄霄,那个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空了。那一瞬玄霄才反应过来,不论是走是留,只要那人活着总是好的,即便身隔千山万水也还有个念想,有个盼头。即使身陷囹圄他从未真心恨过那人,都说爱到极致便是恨,可他不忍心恨他,他是玄霄冰冷黑暗的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玄霄曾做过一个梦,梦境中自己身处一片仙云缭绕的洁净之地,眼前是茫茫河水,河水清澈莹润,漫天星辉倒映河面仿佛融入九天霄汉,河中央悬浮着一座华美的宫殿,那人身着白衣白衫,扑进自己的怀里,他扬起一个动人的微笑指着那座宫殿,唤它星辰宫。
“我要谢谢你们几个,在琼华派攻进来时,对我族施以援手。”婵幽温和道。
“没,没什么的……”云天河挠头,“玄霄他毕竟是我爹,他做的事我也得负起一部分责任。”
“你是你,玄霄是玄霄。谢你们绝非矫情,但我还是不赞成人与妖交朋友,本想立刻将你们送回人间,但璃儿她希望你们待到仪式之后。”婵幽道。
“你想清楚了?”银发的男童浮在半空静静看着柳梦璃。
“嗯,能够在仪式前再见大家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柳梦璃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欢欣和淡淡的遗憾,却没有悲伤。
“那便好,做你自己想做的。”
柳梦璃微笑颔首,韩菱纱站在她身侧神色黯然。
“梦璃你也要走……”
“菱纱不要难过,我想为我的族人尽一份力。”
柳梦璃将手搭在韩菱纱的肩上,安抚她悲愁的情绪,韩菱纱回握她的手。云天河抓耳挠腮,一副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他的身边的慕容紫英见状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