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那颗红痣
第九十六章那颗红痣
如果说,这五年里秦朗都在不断的做着噩梦的话,那么对于秦朗来说,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分更像是在做梦,不同的是,现在的是美梦。从元春倒退着在他面前哭泣的时候,他感觉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他深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像美丽的毒罂粟那样,当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就会在黑夜里一把扼住他的喉咙,一点点的吞噬掉他的意志,直到死去。
米雪的话时不时的还缠绕在他的耳边,但都被他刻意的忽视了,他不是没想过元春的动机,多年的经验使他在第一时间就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对于他来说,元春的回归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面对她的时候,他宁愿把那丝危险都视为云烟。毕竟,还有什么比元春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更重要的呢。所以,他宁愿装聋作哑的当个傻子。
元春很清楚接下来她要面临的将是什么,不管是多年的牢狱生涯还是死刑,她都可以看得很轻,这些早在她实施计划的时候就考虑好了的,并且一切都随着她的意愿在慢慢进行着。这五年她过得特别辛苦,特别痛苦,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都已经历过,还有什么结果是她接受不了的呢。她一点也不怕,而且她早已想好了结果,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不真正的替自己活一次,好好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三天自由呢。三天对她来说,足够了。
元春带着秦朗去了记忆中的露天广场,那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她要带他去遍所有充满了两人深刻记忆的地方,而这一切,这一次,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还记得这里吗?”元春笑着问道。
秦朗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总是怕想起过去,能和你再一次回到这里,对我来说真像是上天的恩赐。”
元春突然忧伤道:“是吗。对我来说,这也是上天的恩赐。”说完,突然流了泪。
秦朗慌张的为她揩着泪,“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他以为她是想到了过几天就要去法院的事情。
元春摇了摇头,顺势抓住了秦朗的手,哀伤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想,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我们要在这里相遇呢。小时候因为自己是孤儿,怨过天怨过地,忍受着别人的欺负和嘲笑,可即便如此,我也从不信命。但遇到你之后,我却信了。”
秦朗道:“说明我们是命中注定啊”
元春难过道:“不,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
“到底怎么了?”
元春看着他,嗫嚅片刻,却是欲言又止。
秦朗拉着她坐到石阶上,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不,应该是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很奇怪。”他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元春脸上,一半的担忧,一半的疑惑。
元春道:“你不会明白的,以前你不明白,现在你也不会明白。”她和秦朗对视着,沉思片刻,突然问道:“阿朗,你想小秋吗?”
秦朗一怔,方道:“当然想!她不仅是你的妹妹,还是我的妹妹!”
听到秦朗这句话,元春突然认命般闭了眼,几滴豆大的泪水落在了衣领上,瞬间开出几朵冰凉的花。
“我们走吧”元春突然道。说完便撒开被拉着秦朗的手,转身落寞的走开了。
秦朗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看着那个淡薄的背影,像是从现实中要回到梦里似的,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感,在血液里缓缓流动。
元春又带着秦朗去了海边,这片海在秦朗的梦里无数次的出现过,每次出现之后,下一个场景就是元春死气沉沉的,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然后绝望的叫着他的名字。每每如此,他便感到自己全身像灌满了铅似的,无尽的恐惧缠绕着他,使他无法自拔。
当冰冷的海水没过他的赤脚时,他方才从会议中的噩梦里抽身而出,他突然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等到脚底踩在细软而干燥的沙里时,他才觉得安心许多。
元春注意到了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秦朗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噩梦。”
“噩梦?你害怕噩梦吗?”元春淡笑道。
秦朗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是一个关于你的噩梦,这个梦缠绕了我好几年,每隔几天就会做一次。总是梦到你死在我的面前,绝望而哀伤的看着我,我的手上莫名的沾上了你的血,无尽的惊恐困住了我,你哭着让我救你,而我却无能为力……”
元春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别这样,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秦朗的眼眶里闪着一丝泪光,他道:“可是小秋……却离开了。”
“也许对小秋来说,有你的怀念比什么都好。”元春莫名的说道。
秦朗疑惑的看着她,微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有几丝头发吹在她的嘴角上,她和记忆中一样,美得不染尘世。但是此刻,秦朗除了她美丽而熟悉的外表外,却是看什么都有种陌生的感觉。
“是你吗?”秦朗突然道。
元春疑惑道:“怎么了?”
秦朗摇了摇头,苦笑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看到的你一半真实一半虚假,你既是你,却又不是你。”
元春笑了笑,伸出右手摸着他的额头,又缓缓地下滑,摸着他的眉角,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好像要把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在心上似的。这种感觉,又像是生离死别。
“怎么了?”这次换作秦朗问她。
元春摇了摇头,她静静的看着秦朗,一字一句道:“秦朗,我爱你。”
秦朗笑道:“我也爱你”
元春突然潸然泪下,她闭着双眼,轻轻地吻了他。
秦朗迎合着她的吻。他的微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元春的脖子上。那条粉红的纱巾被海风吹散了,露出了她光洁美丽的脖子,而脖子以下锁骨以上的位置,一颗豆大的红痣蓦地出现在了秦朗的视线里。
秦朗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元春对他说过的话:“这颗痣从小就有,我特别不喜欢这颗痣,算命的说,这里长了红痣的人很命苦,一生都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秦朗的脸一沉,只感觉全身瞬间冰凉。
海风吹的如此轻柔,新的海浪将旧的海浪吞没,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像是从来都只有起点一般。海鸥在海面上翺翔,它们自由且欢畅的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自由带给它们无尽的遐想,而这一切,天空都没看到。
所有的场景都那么熟悉且美好,这一切在秦朗的梦里无数次的出现过,而此刻,本该享受爱情甜蜜的他,内心却回到了噩梦里。无数的现实中已发生的和梦里出现过的场景,都疯了似的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折叠,所有被他或刻意或无意的忽略掉的细节,都一一迅速的整理完毕,而最终以一种难以承载的分量,超负荷的灌入了他的思想。
秦朗突然像明白了什么,怔然的立在原地,腿像被灌了铅。感受着嘴唇上的那抹带着清香的柔软,他突然想逃离,却怎么也逃不了。
自从秦朗把元春带走之后,米雪就一直琢磨着心里的这层不安感到底从何而来。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元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不管怎么样,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还想报复秦朗。这个想法早在方叶死时就有了,不过在得知元春没死后就给打消了,可不管怎么说,方叶是被她害死的,这是已成事实的事,那么,不管对方到底是元春还是元秋,她都是要报复秦朗的就对了。
米雪打了个响指,像是醍醐灌顶般自言自语道:“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不管死的是姐姐还是妹妹,凶手的性质不变,那动机自然也没有变,所以她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的!”说完,也不再多想,径直就往秦朗的住宅赶去。
而此刻的秦朗,从海边回来的路上就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沉思,脸上或阴或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春抱着他的手臂摇了几下,疑惑道:“你在想什么呢,一路上就我一个人在说话。”
秦朗挤出一个微笑,道:“没事,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想工作啦,这可是属于我们俩的宝贵时间。”元春装作生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