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了
司马茹拉了沈金枝一旁站定,瞧着她,不免有些难过不舍。拉过沈金枝的手,司马茹褪下自己腕上碧玉镶金的珠串,戴到了沈金枝腕上。
沈金枝见状,晓得此物贵重,忙摇头道:“使不得!此物乃是相爷所赠,我怎有这个福气?”
说着,沈金枝就忙往下摘。
司马茹闻言,不由得一叹,止住沈金枝动作说道:“此物乃是我贴身之物,留给姐姐做个念想,日后也好时时相见,还望姐姐万勿推辞。”
沈金枝指尖一顿,眼圈顿时一派暖热,伸手拉住司马茹说道:“这些日子姐姐蒙受妹妹照顾,心中感激。妹妹放心,咱们姐妹日后多多往来也就是了。”
“姐姐不要将那点恩惠放在嘴边,”司马茹想了一想,微笑说道,“说不准日后妹妹有事相求,还得仰仗姐姐帮衬着。到时候,还望姐姐莫要忘了妹妹才是。”
沈金枝忙说:“又怎敢忘了妹妹?若妹妹有事,只管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不遗余力。只怕我力不足,帮不上你什么……”
司马茹叹了一声,上前一把搂住沈金枝说道:“有姐姐这句话,妹妹便知足了……姐姐一定能另寻一位得意郎君,夫妇同心,携手白头。”
“姐姐谢过妹妹……”沈金枝此时已经热泪盈眶,使劲点着头。
闲话说罢,方芙娘等人目送沈金枝上轿,后头几十个丫鬟仆从跟着,将几十箱妆奁送还将军府。这些妆奁都是方芙娘一样一样连夜打点好的,连着方芙娘三年来所收的节礼、平日所用衣饰器物,一并送了回去。因此这看着,倒比她出嫁时还多了许多。
沈金枝到将军府时,司马铎仍候在府中。待沈金枝一到,司马铎便当着沈家长辈亲眷的面儿,将沈金枝好好夸赞了一番。随后说起和离事由,司马铎只说司马芹性情暴戾,他这个做伯伯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只是管不住他。因怕委屈了沈金枝,这才令她和离归宗。
说到动情之处,司马铎还落了几滴老泪。沈金枝见状心里难过,忙在嫡母面前帮着司马铎说话。
那些沈家亲眷虽多数官位不高,但多为军中之人,性子都极爽快。初时听闻沈金枝和离归宗,有疑心沈金枝行为不妥被撵回娘家的,也有疑心司马家嫌弃沈家败落有意断亲的,如今听了司马铎一番话,倒恍然明白过来。
这和离一事本就因夫妇不谐,如今看来,倒确似如此。这相爷看似对沈金枝这个侄媳极为不舍,想必也不是沈金枝的错儿。这谁家没听说过那些不肖子孙?司马铎身为伯父,去管那侄儿本就隔着一层,如今强令侄儿和离,恐怕也是无奈之举。
沈金枝嫡母本就仁厚贤德,如今见这个结果,难免拉着沈金枝落了几滴泪。
随后沈金枝嫡母又亲自谢过了司马铎。以她这般年纪阅历,怎能看不出司马铎相爷之尊亲自送沈金枝还家,无非是力求保住沈金枝名声,让沈金枝再嫁无忧?司马家做到如此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她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这场和离,好歹是和和气气顺心过去。沈金枝娘家亲眷中纵有不满,但见司马家态度如此,沈金枝也无怨尤,送回的妆奁也体面,倒也无话可说。临走,司马铎又表明断亲不断交之意,倒让本就已败落的将军府众人惊喜了一番。
待出了沈将军府上,司马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对后宅之事颇为苦手,但其他事上却并不愚钝,否则如何当得起相爷之尊?司马铎晓得,此事明后日定会传开,指不定几日内便会传到皇后并太后娘娘耳中。
虽则名义上沈金枝是将军府庶女,但论起血统,却是先帝遗女。先帝早逝,子嗣稀少,太皇太后并皇上又俱是见过沈金枝的。如今沈金枝才嫁三年,去年太皇太后寿宴,还特地遣小丫鬟来问问沈金枝境况,如今和离,怎能瞒住太皇太后和皇上?
正因如此,司马铎态度才如此谦卑。愈是引人惊讶,愈是能传得快些。恐怕明日朝中众人便都知道司马铎侄儿和离,司马铎自降身段前去将军府送沈金枝。到那时哪怕皇上问起,也只是司马芹一人的错儿。
只是这样,恐怕便苦了司马芹,皇上为人最为护短,对太皇太后又极为孝顺,恐怕会迁怒于司马芹也说不定。
不过司马铎倒想得开。司马芹这次算是伤了司马铎的心,司马铎便掂量着让他吃些苦头也好,等过几年沈金枝一事过去,再提他起来也不迟。
过了几日,果不其然,司马铎侄儿和离之事到底传到了皇上耳中。司马铎早有准备,与皇上一问一答,说到司马芹不肖之处,禁不住老泪纵横。皇上体恤司马铎心意,便就未追究下去。
只是那司马芹倒好,本来因被司马铎家法打伤,告了假在家中歇着。冷不丁却传来上头旨意,说他办事不利、恣意散漫,将他头上一顶五品小官帽撸了去。这司马芹也算是苦读诗书,且一向自恃才华,如今得了这结果,怎能不急?
崔氏得了这消息,顿时气得了不得。那李娇儿母女心里也满肚子火,李娇儿本还想着自己总归算是个官家妾,若是努力一把扶正了,能做官家夫人也说不定,如今这倒算什么呢?
才刚和离,就丢了官儿。崔氏不免疑心,难道这沈金枝竟有旺夫之象?想起司马芹与沈金枝成婚这三年,司马芹的确仕途通顺,崔氏不免心生悔意。
如此这般,崔氏便越看李娇儿越不顺眼,骂她把晦气带了进来。李娇儿气得又哭又闹,方氏也在一旁与崔氏对骂,闹得二房越发不得安宁。
谁料竟在此时,司马萍又给添上一把火,她寻了个由头,将那通房丫鬟玉容给送了回去。
那玉容本就是崔氏放在司马芹房里的,模样儿也不差。如今她和李娇儿共处一室,岂得安生?
李娇儿仗着官家出身,更兼在司马萍芷香院内住过,在玉容面前难免摆出主子的款儿来。可那玉容最是没皮没脸的,离了司马芹身边这些日子,便多出了个李娇儿,她心里自然妒恨不已,怎么可能会听李娇儿的?论起来这李娇儿也不过是个妾,哪里有资格指使她?
于是李娇儿便让方氏帮衬着,与玉容斗了起来。那玉容虽只是个通房,但崔氏如今看李娇儿万般不顺,自然偏着玉容,直把司马芹房内斗得乌烟瘴气。
有这么两个货色守在榻边,司马芹鞭伤未愈,病得反倒重了。
不过二房那边的热闹司马茹可丝毫顾不得,她正忙着筹备去云修书院考女学,近来日日都去司马莲那里用功。听说司马萍将玉容送还二房,司马茹忍不住冷笑,这司马萍到底也与李娇儿好过一场,如今也竟这样整那所谓的“娇儿姐姐”。
不过司马萍也未闲着,这些日子亦日日用心,刻苦程度并不亚于司马茹。
司马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上一世她只顾贪顽,爹爹提起女学一事,她转眼便忘在脑后,更不用说费心去考。但这个三妹妹倒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每日勤学不辍,令人刮目相看。
这变化虽是好事,但细想起来,总觉得令人有些不安。司马茹思前想后,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得先防着些。
这一日司马茹从司马莲处学艺归来,正巧碰见司马萍手拿着一本书儿,在那里边走边背,神情极为专注。
司马茹见了,想了一想,便举步走了上去,笑着问道:“三妹妹好兴致,如今也知道读书了……”
司马萍未防备,略略一惊,见是二姐姐司马茹,便收了书儿,微微行礼说道:“妹妹向二姐姐问好。不过是闲来读几本书罢了,哪里比得上姐姐?”
司马茹眉梢微挑,看着司马萍双眸说道:“不拘怎样,多读些书总是好的,若是能通晓书中的道理,总归不会学歪了去。也免得如同李姑娘一样,好好的官家小姐,大家千金,沦落成区区妾室,瞧着好生可怜。”
司马萍心中一动,眸光微转,继而又笑道:“姐姐说得是,可不是这个理儿嘛。”
司马茹转而又说:“三妹妹那晚不在,未瞧着当时情景。那李娇儿还一味哭求想要嫁与芹哥哥为妻,你可知咱们大姐姐是怎么说的?”
“哦?”司马萍抬眸问道,“我却不知。”
司马茹微微一笑,瞧着司马萍如花娇容说道:“大姐姐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自古便是这个道理’,姐姐我深以为然。不知三妹妹瞧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司马萍微怔,却又马上笑着说道:“自然是这个道理。”
“妹妹记得就好。”司马茹说罢,理了理裙摆说,“妹妹且忙着,姐姐我先走了。”
司马茹又是一笑,与司马萍错过身子,便往芳华苑去了。司马萍手里拿着那书,目光深邃,紧盯着司马茹离去的背影。
指节用力,葱白小手攥紧了手中那可怜的书,司马萍一颗心儿砰砰狂跳了起来。她自认已将满腔心思遮掩的很好,难道竟被司马茹看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下面要进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