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二)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惊蛰下班后时常去探望探望顾景深,一来是因为关心那个年轻人,二来是因为除了医院她也没别的地方去。
没有大气层的月球上,生态圈完全是人造的,虽然娱乐场所一样不缺,但因为是以研究所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和其它居民星多少有差异,惊蛰的权限还不足以让她自由出入各种场所。
去探望顾景深的时候,偶尔能碰到其它人,有时候是张闵泽,有时候是另外一些军人。
遇到张闵泽惊蛰还能聊上几句,但如果是遇上其它军人,陨星姑娘基本是放下果篮就走。
张闵泽在顾景深病房里讲的无疑是各战区的前线战况。
进入月球的时候,惊蛰看见了月球的异种包围圈,虽然无法彻底歼灭,但月球守军也不算太吃力。但不是每一个战区都有月球这样的力量的,银河系的武装部队还没多到能同时保护所有星球,已经有位置偏僻,经济落后的星球沦陷了,某些联盟中小国家的星球群,甚至已经整个的被抹消。
那些沦陷的星球成了异种的温床,靠近沦陷区的政体压力剧增。
“必须要拦住!”
如果继续沦陷下去,异种占区更加扩大,它们的繁衍速度会更快,人类将一步步陷入弱势。
军队人数的局限性,使得对近沦陷区战区的兵力支援成为拆东墙补西墙的工程,想要保住这块地方,那么必须放弃那块地方。
紧急移民,然后将星球整个击毁,被禁用的对星球武器解禁。行星爆炸的炫目光芒之外,救生艇上的原住民嚎啕大哭。
硝烟弥漫的愁云惨淡下,他们成为了无根之民。
时间紧迫,不是所有人都来得及被转移的。有些是来不及登船,有些是不愿意离开,这些人数加上被异种杀死的人数,以及在移民过程中,因异种攻击或其他原因死亡的人数,使人类总数量下降了若干个百分点。
死亡人数非常可怕,但必然还会继续上升。
“到达其他星球的移民不一定能活下去。”张闵泽直言不讳。
这不是个适合病人的话题,但惊蛰没有开口。
她想到了陨星,想到了高维度宇宙的历史。
陨星姑娘甚至带了点讽刺的想,是老天爷看她没经历过原宇宙的战事,所以在银河系补偿给她吗?
战时移民政策不完善,移民安置区的管理也太过粗糙,收容移民的星球尚且自顾不暇,不可能给予移民太多关注,联合政府能给予的帮助是有限的,而移民们自身的生存能力随着地理位置的转移,也被削弱到了极限。
“被摧毁的星球都是欠发达星。”
这句话狠狠击中了惊蛰。
“星球原住民的技术水平有限,很难在移民星找到能做的工作,就算真的能做,用人单位也不会要。”
为了生存,他们去偷去抢,移民区的秩序一片混乱,巡逻士兵手里的枪都上了膛。
参军成了一条不错的出路,半路出家的他们显然已经失去了成为机甲技师的机会,在极其短暂的训练后,就会被派往不同的地方,或是后勤装卸炮弹,或是驾驶着装甲车,坦克之类的非智能机车,出去清扫陆地上的异种。
非智能机车也有有限的,一些移民甚至被要求直接去面对异种,他们唯一的武装只是一杆枪。
职业军人都很难在和异种的肉搏中讨到好,更何况这些底子一点都不扎实的移民呢?
伤亡率可想而知。
“这些事情我们可以想得到,上面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顾景深躺在床上不能动,朋友们都忙,不可能一直陪着他。顾景深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无聊就上上网,网络上一群不知所谓的键盘侠在叫骂政府灭绝人性。
可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惊蛰也不敢相信银河系居然已经紧迫到这种地步。
一个政体发生灾难,其他政体尚且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可当全部的政体都卷了进来,就只能寄希望于自身了。
惊蛰问:“道理大家都懂,但谁都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善现状,你又何必……提出来呢?”
张闵泽不像是会进行无意义抱怨的人。
“在战场上呆太久是会麻木的。”张闵泽的回答是这样的,“异种不是人,它们的攻击没有什么战略可言,我们始终重复着杀异种,杀异种,杀异种的动作,做得多了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从一开始的满怀激情,满腔愤恨变成了后来单纯的完成任务。结束了一天的任务回去倒头就睡,醒来再麻木的重复一遍。”
“只有当自己或战友受伤死亡才能激起一点热血。”
麻木后的热血上头却是盲目激进,很多人险些把自己赔进去。
“我不想这样。”张闵泽说。
他不想用战友的血让来让自己清醒,他不想看见任何人的牺牲。
“我在这里多杀一只异种,其他地方,就能少死一个人呢?”
异种是流动的,今天在这里,明天或许就跟着飞过的异种队伍去了另一颗星球。
“远的地方姑且不论,月球少一只异种,地球的压力就能减轻一分。”
“我们确实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变现状,”张闵泽对惊蛰说,“但我们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在男人温和的注视下,惊蛰切切实实的,受到了震动。
然后是顾景深抓住了她的手。
“要切到手指了啊……”
惊蛰:“……”
她默默的把刀拿开,心里什么感动都没有了。
张闵泽很忙,来看顾景深的次数屈指可数。
惊蛰可以遇见他,可以见得她来看顾景深看得多勤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