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阿木下了马,看着钱笙有些惊讶。
钱笙倒像是在等阿木,慵懒得半站半靠着,手里捻着半个肉包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特地给你留的,没忍住,啃了半个,你还吃不吃。”
阿木还是瞪着他:“你怎么会来?”
钱笙掐了掐包子白嫩嫩的皮,撕开个小口嗅着冒出来的白烟,油汪汪的汁水在里头淌来淌去,看起来好吃得不得了,他撇了眼阿木,摇着头可惜的说:“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
阿木被这话说得有些糊涂,聪不聪明和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他从钱笙手里抢了那只剩下小半个的包子,回手就放到了云朵嘴下。云朵黑溜溜的眼睛朝他看着,耳朵尖儿转了转,舌头一卷吃了个干净。
钱笙手还保持着拿包子的姿势呢,看着云朵笑着摇头,又抬手勾在阿木肩上,去碰他脑袋上的小髻:“走吧。”
旁边小厮机灵的上来,牵着云朵下去喂草。
阿木偏着脑袋不让他碰,又去推他。他看着钱笙身上,还是那红得发黑的袍子,跟和尚的红袈裟似的。他拿手捏捏:“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怎么黑成这样。”
钱笙凑近了,一双眼睛弯得跟月亮似的,笑眯眯:“不记得了,臭吗。”
阿木摇头,臭味他是没闻到,只有干净的发肤气息,清清凉凉的,不知道像什么,却不讨厌的。
钱笙笑了,凑得更近了,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捏捏他脸,又碰碰他头发,就跟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阿木被弄烦了,皱着眉头推他手:“你老跟摸狗似的干什么。公子呢,他在里面吗?”
钱笙直摇头:“跟你公子在一起就跟绵羊似的乖顺,跟我在一起就偏偏像炸了毛的猫,真该让他看看。”
阿木不说话,只是瞪着他的手,不让他摸。
钱笙也不再逗弄他,站直了身子,他看着阿木,问道:“和你说的那故事,你还记得吗。”
阿木点了头,那故事给他冲击太大,他没法不记住。
钱笙笑了笑,眼里有隐约的光亮,视线自浓密的睫毛上低了下去,沉声问:“那你可猜到我是谁?”
阿木愣愣的看着他,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皱了眉,回道:“钱笙啊,不然是谁?”
钱笙只是笑,并不说话,他站在楼梯口,那的光像是被割了两段,阿木只能看到那脏污的袈裟闪烁着黑沉又暗淡的光,看不清钱笙的脸。
“你不是钱笙那又是谁?”
钱笙扶了楼梯搂了阿木过去,在他耳朵边轻轻的说:“问你家公子。”他声音放的低,声线里有着层独特的砂砾感,仿佛乘了风儿又破了沙丘,圆润深沉,好听的不得了。阿木难得的被个声音呛红了脸,匆匆忙忙的推开他,正巧就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顾临。
他仍是一身粗白布衣,一手扶在楼梯边缘,安安静静的站着。
他并未说一句话,却让阿木觉得他似在不高兴,视线似是落在钱笙的手上,冷冷淡淡。
阿木不确定的看向钱笙,却见这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两人靠得近,眼瞳里深色的倒影都能看见。
他匆匆的往旁挪了一小步,抬头再去看顾临的时候,那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他说:“公子,我知道了。”
顾临没说话。
“你知道吗?”阿木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我知道了吗?”
顾临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知道。”
钱笙忽然就笑了起来,弯着腰扶在阿木的肩上,摇着头装不解:“我不知道了。”
阿木有些脸红,也不管钱笙,只是看着顾临,低低的恩了一声。
顾临又突然说:“钱笙就是师爷。”
阿木愣了,钱笙也愣了,他拂拂袈裟异常宽大的袖口,摇头啧啧两声:“这可不够意思了,我还想让这笨木头猜两天的。”
阿木还愣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顾老爷是皇帝的话,那皇帝的师爷,不就是国师?
阿木又上上下下的看着钱笙,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人会是个国师。
钱笙瞧了阿木的目光,知道他不信,可他也不在意,朝着边上走过的小厮手里抢了壶酒,自顾自就喝了起来,嘴角还是笑着的,自在的很,抬手间,那袖口就滑了下来,腕上的皮肤白得像是乳石。他又对阿木说:“既然能猜到故事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还要跟来,你该知此行艰难。”
阿木知道会碰到这样的问题,所以他并不觉得难以应答,他从腰间抽出阿爹生辰时送的刀,在钱笙前面亮了亮:“阿爹有教过我用刀,我能保护公子的。”他说着,有模有样的挥了挥:“公子救过我的命,阿娘又说公子对我家有大恩,我说什么也要跟来的。”
钱笙却只是看着他的刀,眼睛是笑着的,眼里却没有笑意,他唇角弯着,戏笑着问:“不错,带着,银子不够的时候还能去当铺换点银子。”
阿木哼了一声,他知道当铺是什么地方了,他才不会当了这把刀呢,没银子,他还可以去打猎,割下的皮子也能换银子。
顾临一直看着他们说话,忽然伸了手,对着阿木说:“来。”
阿木看着眼前的手,自个儿握着刀的手就不自主蜷了起来,心里砰砰跳。顾临的手已经好透了,只有些淡淡的疤痕,指甲也长好了,色泽莹白又饱满,好看得不得了。他忙把自己的手放过去,捏紧了,跟着顾临上了楼。
推开门,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坐着,看到顾临就行了个礼。
那是在郑府见过的,配着弯头刀鞘的大汉。他穿了平民的布衣也盖不住一身正气,叫人不敢靠近。
阿木对于那么大个的人还是有些怕的,盯着那大汉手臂上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硬块咽口水。
“小公子可别怕我,我又不是那山贼,不会抓了你的。”那大汉看着阿木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仰着头大笑着,笑声粗狂响亮,豪爽的不得了。
阿木被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开了,正想着怎么称呼呢,那大汉就说:“我姓周,字兴平,喊我周叔就好。”
阿木应了,乖乖的喊:“周叔好。”
也许是看阿木拘谨,周兴平和顾临说了声便出了屋子。
只剩下两人,阿木就放了开了,自发的蹭到了桌子旁。那上面果然有顾临给他留的吃的,照常的一个鸡腿,几道小菜,大大的一碗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