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回公司的路上,纪和光坐在车里一直没有再说任何话,顾知尘将车子开上高速,快要到市中心的时候纪和光突然让顾知尘停了车。
他从车里出来,去路边的商店买了一包烟,靠着车身抽出一根点燃。
午后的阳光灿烂又刺眼,纪和光就那样抬着头一言不发,袅袅的烟雾将纪和光那双深邃的眼眸映衬的有些模糊,顾知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纪和光,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也像是在回忆某些,他始终想不起来的回忆。刚刚何友亮说的一切他也听得一清二楚。除了震惊就是感叹,他以前看纪和光总是围着何诗意团团转,何诗意就像是纪和光捧在手心的公主,可他不知道,原来那个捧在手心的公主,就算失去了纪和光,她依然能活的坚强而勇敢。
她没有逆来顺受,没有妥协,没有放弃。大概,就是因为何诗意是这样的人,才会让纪和光心里的执念越来越深吧。
顾知尘从车里出来,看着靠在车身上一言不发的纪和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光,不要想太多。”
纪和光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转而看向顾知尘:“我觉得我自己就像个混蛋,真的。我竟然想不起来,是怎么让诗诗怀上孩子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怀上孩子,她也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
“既然你都说‘如果’了,那你也应该很清楚,其实人生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如果。你反而应该兴庆,因为何诗意对你的执念,并没有你对她的少多少。”
何诗意对纪和光的执念,并不是像讲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谁也无法估算何诗意的心里承受了多少,才能一个人带着四岁的何念念,安稳的活到现在,也许有过失落,难过,但是何诗意从来没有想过妥协。因为一旦选择妥协,她所有坚持的一切都会为之湮灭。
纪和光沉默了,他的头顶是无比灿烂的阳光,那像是希望一样的光芒,却刺的他眼睛发痛,他抽完手里的那最后一根烟,然后掐灭,顺手把一整盒烟丢到了垃圾桶里,他对顾知尘笑了笑:“你说的对,所以现在,我会努力把想不起来的事情都想起来。”他会努力想起曾经忘记的回忆,接受过去,接受曾经那个从来不抽烟的那个纪和光。
“出息了?我还以为你想不通准备再去跳一次河。”
“我什么时候跳河了?”纪和光正准备上车,听到顾知尘那么说,突然挺奇怪的。
顾知尘沉默了半响,无奈的给纪和光一个白眼:“纪和光,跳了就是跳了,反正我已经在暗地里笑话过你了。”
“喂喂,我像是那种遇到挫折就自杀的人吗?”纪和光不依不饶,一脸认真。
顾知尘打量了纪和光半响,发现他没有一点骗人的意思,眉头越皱越紧:“你忘啦,你和何诗意分手那年,大概十月底的时候,你不是从护城河上跳下去了吗?”顾知尘说完,打量了纪和光半响,看他没有想起来又接着提醒道:“还好当时有个大叔路过,就把你拖上岸了。这事你就这样忘记了?”
那件事情顾知尘至今还记忆犹新,他知道纪和光跳河的消息是第二天了,纪和光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纪和光昏迷了两天,第三天才醒了过来,顾知尘怕他触景生情,一直没有主动提这件事情,现在看来,其实是纪和光是醒过来就忘了。
纪和光想了半天,只是觉得脑子头疼欲裂,脑海里闪过些模模糊糊的残缺片段,但是努力想要深究下去的时候,又头疼的要死。
最终,纪和光还是没有想起来,关于曾经对何诗意做过的两件事情,一件,是他和何诗意的第一次,到底是发生在什么地方的。第二件,自然就是他为什么会跳河。
汽车重新上路的时候,顾知尘突然有感而发:“我突然间好同情何诗意,不行了,我要买点东西慰问一下念念妈。”
“你怎么不慰问慰问我?我是念念爸。”
“别说你认识我,我这辈子就没交过你这么损的兄弟。”
纪和光--卒。
※※※
纪和光并没有把见过何友亮的事情和何诗意说。他不会揭开何诗意的伤疤,对于纪和光来说,他目前要做的,首先是给何诗意一个温暖的现在和快乐的未来。
眼看周末越来越近,纪和光和顾知尘的交接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准备出去散心的纪和光在和何诗意商量过后,决定把散心地点选在城海西山脚下的露营圣地。
周六一大早,纪和光就早早的起床准备露营的装备,对于这次露营,除了纪和光一个人很兴奋之外,还有一个小家伙显然也很开心,纪和光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听到卧室的门咯吱一声,何念念穿戴整齐的从卧室里走出来了:“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到把卧室门关了,何念念才放大了音量,自从那天见到许向哲之后,何念念对纪和光的称呼又变回了爸爸,纪和光这次只想对天祈祷,何念念千万别把称呼变回去了,他这个亲爹在幼儿园老师的理解里的和继父也没有多大差别了,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是奔着继父这个发展去的,但谁知道还有血缘关系这一出。不过纪和光觉得这种事情,等以后何念念长大了自然会懂的。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何念念解释,什么叫血缘关系,或者,什么叫“我就是那个有小蝌蚪的人”这样看起来其实很简单的解释,却让纪和光几次犯难,直到今天,幼儿园的老师们都知道了,原来那是何念念的亲爸爸,何念念却还一直傻傻的觉得,纪和光是半道上来的。
想到这些,纪和光欲哭无泪。他走过去看着小丫头披散的头发:“过来,爸爸给你梳完头发,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可我妈妈还没醒。要不我还是去叫醒她吧?”何念念其实是想叫醒何诗意的,因为一想起今天要去露营,她就兴奋的睡不着了。昨晚了解过露营是什么意思之后,何念念就不想睡觉了,她现在很向往大草地和烤肉串,听说还要睡在草地上,简直不要太赞啊。
纪和光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再一次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是他和何念念起床起早了。老早就知道纪和光露营计划的顾知尘表示因为何诗意腿脚不便,原意去营地帮纪和光搭帐篷,露营地方也不远,有顾知尘搭把手纪和光简直要开心死。纪和光和顾知尘约好的时间是十点,而现在其实才刚刚八点,纪和光有点无语,到底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起来和这个小丫头梳辫子玩,像何诗意一样睡到点再起来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期待太高。
等人真的是件很难熬的事情。
于是,何诗意按照计划起床,梳妆打扮出了卧室的时候,就看到父女两个坐在沙发上望眼欲穿的样子,纪和光手里拿着一本翻到最后的故事书,何念念则是拖着腮帮,坐在沙发上,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怎么了?”何诗意表示不解。
“妈妈,你快点吃早餐吧。”
何念念回过神来,拉过纪和光的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离顾叔叔到来的时间终于是越来越近了。
何诗意沉默了半响,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还真是父女,两个都有点急不可耐的意思。
何诗意慢吞吞的吃完早餐,十点刚到,一向守时的顾知尘终于到了小区门口。
纪和光和何念念这才像活过来一样,锁门,拿着大包小包就开始往外冲了。
“妈妈,我来帮你系鞋带,太好了,顾叔叔到了,终于可以出发了。”
何诗意在玄关换鞋子,等不及的何念念已经蹲下身帮何诗意系好了鞋带,何诗意这才锁了门,带着何念念一起下楼。
露营的地方位于西山脚下,向来都有露营圣地的美称,何诗意腿脚不便,纪和光就把扎营地点选在了山脚下,也许是因为最近几天天气出奇的好,又因为是周末,来露营的人还蛮多。
到了目的地,由于烤肉安排在晚上,何诗意就把昨晚做好的便当一一列出,准备顾知尘和纪和光搭好帐篷的时候先来点午后茶点,结果顾知尘搭好帐篷之后,就鬼鬼祟祟的把纪和光拉到了不远处的树后面,好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何诗意想起前几天鱼悦给她看的照片,不由的就想到了某些地方,由于隔得太远,何诗意听不到顾知尘和纪和光再说什么,但何诗意明显看到纪和光在听到顾知尘说的话之后,脸上闪过些尴尬,随后就咳嗽了几声。
“干嘛,把我带那么远,像做贼一样的。”纪和光看顾知尘一脸算计的样子,马上捂紧了自己的口袋:“搭帐篷是你自愿的,我没钱付你工费。”
“谁要你的工费?”顾知尘挑了挑眉,用胳膊碰碰纪和光:“唉,你买的睡袋是双人的吧。”
纪和光咳嗽一声,目光并没有落到顾知尘身上:“干嘛,一家三口就应该睡一起。”
顾知尘看到纪和光脸上窘迫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嘴角,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和何诗意发展到哪一步了?”
纪和光听到这个问题,辶撕靡换岫,又咳嗽一声:“咳咳,这个嘛,个人隐私,恕不奉告。”
“呵呵。”顾知尘贼笑了一声,拍拍纪和光的肩膀,他和纪和光从高一开始就认识,这么多年纪和光是什么脾性顾知尘还是摸得到几分的。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喜欢讨论些刺激的话题,男人们谁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他微微侧身好挡住何诗意的视线,把手里的东西拿给纪和光:“虽然我个人不赞同婚前性行为,但是有了孩子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纪和光摊开手心,一个包装精美的condom大大咧咧的躺在纪和光的手心里,纪和光无奈的挑挑眉:“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我还给你。”
“难道你还想给念念添一个弟弟or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