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与相国的故事(十三)
“我爱你”――当公孙淮对洛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兴不由微怔,如公孙淮这样的人,会在众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爱之入骨。
他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再打扰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洛绯却叫住了他:“新君且慢,为何着急、走呢?我尚未……道谢。”她的声音仍是嘶哑的,说话一字一断,“此番、若是无新君相助、我大约早已身首异处了吧。”
南兴莞尔,摇了摇头,只道:“寡人会在王宫内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去,将他的好“父皇”和费尽心机却最终一切落空的洛双以及二十万北段国大军甩在了身后。
那般姿态,堪堪已是一代君王,再不见半分乖顺温弱的样子。
公孙淮沉默地凝视,眼中却是眸光微动,尽管此时他的心中有诸多疑虑尚未得解,但,他也无意在这样的时刻开口问洛绯――眼下,再没有什么比她仍活着在他怀里这件事更令他在意了。
然而,洛绯却是细致之极,似是感受到他内心的诸多疑问,趴在他胸前,轻笑着低声安抚道:“莫急,待回去之后,我定向你细细道来。”
*
南真被擒,南兴用三条人命换来了公孙淮退兵的承诺,原定的庞大战事因此作废,二十万大军借由越萧率领即刻返程,只留下二十名暗卫待洛绯将伤养好再起程回宫。自然,公孙淮也是留下来的人之一。
若问,二十万大军大张旗鼓、劳师动众奔波这么远的路途,却最终不了了之,是否会让将士们觉着这场战役太过儿戏?洛绯只想说,战争一事,从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世上,断然没有人乐意看到战事的发生。
一场战役之中,受苦的往往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葬命沙场的万千将士们,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战争的胜利,都是建立在千万人的牺牲之上。而这些牺牲的人之中,除了军人,还有寻常百姓。
洛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所受的教育和来自高文明的价值观念告诉她,如果能用一纸协议换得百姓免受战争灾祸之苦,何乐不为?打从一开始,她打的便是尽量避免战争发生这样的算盘,为此,她从穿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开始研究要如何做到既能替公孙淮报杀父杀母之仇,又能免除灾祸。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杀了南真。
如果南真身为南向国国君,要杀他自然就要上升到国与国的矛盾,但若是他不是国君呢?那么,杀他就如同踩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
想到这里,洛绯很快便找到了孤立南真的绝佳策略――鼓动南向国发生政*变,只要有人将他踢下那个位子,那么取他性命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于是,洛绯在翻来覆去阅读了即便原剧情后,找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却能为她的计划起到关键作用的人――南向国储君,南兴。
说起这个南兴,他身上的故事几乎又可以写成另一本小说。
南兴此人,并非南真的亲生儿子,他是南真收养的孤儿――不,与其说收养,不如说是南真掳掠来的。
南真年轻时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曾树敌无数,一次,他不慎遭到仇敌的偷袭,受了重伤,伤及阳肾,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永久性的伤害一度成为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一处溃烂伤疤,后来,他登上皇位之后,为了给自己找个继承人,某夜,他来到一个偏远的海边小村,挑了一户偏僻的人家,然后命侍卫杀了那夫妇二人,夺了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自然,他夺来的这个男婴,就是南兴。
南真不禁心狠手辣,更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即便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一定会真心相对,又何况南兴与他本无半分血缘关系,如此,他便开始像掌控傀儡一般完全控制了南兴。
所谓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南兴的反心,起源于那些有关他身世的传闻,起初他只是有所怀疑,后来,经过一番苦心暗查,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南真不但不是他的生父,还是他的杀父仇人。此等血海深仇,叫他终于生出了要谋反的念头。
不过,谋反却是谈何容易,彼时,南兴才刚十五岁,而过往十五年,他都在南真的监管和压迫下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他这个太子,在别人看来是光鲜亮丽,其实是名存实亡。
好在南真早已对南兴几乎没有了戒心,十五年的压制让他坚信南兴已经被他驯服成一个对他低首俯心、千依百顺的棋子,因此也渐渐地没有兴致在关注南兴的一举一动,南兴便抓住他这一点,表面上继续扮演着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乖儿子,私下里却暗暗做起了别的动作。
南真既然心狠手辣,那朝中自然不乏臣子对他这种的统治和不择手段的作风颇有意见,南兴便是挑准了这种人下手,一个个拉拢,逐渐笼络了不少人脉,也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长达十年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生活,将南兴锻炼成一个真正的权力家,他的手段和本事渐渐地越来越厉害,甚至不亚于南真。
就这样,在南真不知不觉间,南兴已经将朝中所有偏向南真的旧势力逐步掏空瓦解,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新势力。
这些事情,在原剧情里占用的笔墨不多,却足以让洛绯推断出南兴的大致想法,南兴既然要篡位,那他必要等一个绝佳的时机,无疑,北段国大军攻入境内这样的事情,正好为南兴创造了这个时机。
洛绯便利用这一点,用一封有理有据的密信说服了南兴与自己里应外合,她助他推翻南真,他则答应把南真交给她处置。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个结局。
中途虽有些出人意料的变故,她也吃了点苦头,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没有脱离她的最初计划。
当洛绯把这一切事情――当然除掉研究原剧情这种话没有说――告诉公孙淮的时候,已是七日之后的事。
彼时,她身上拜南真所赐的那些鞭伤已经结痂,渡过了最开始的疼痛期,转而进入了又痒又痛的折磨期。
这七日来,公孙淮简直把她当佛祖一样供着,坐着怕她累,躺着怕她无聊,站着又怕伤筋动骨,虽然洛绯很享受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疼爱和宠溺,但有时又觉得他实在有点大惊小怪。
不过,当洄告诉她公孙淮与她的好感已经达到九级,任务马上就能完成时,她心中竟没由来有些失落起来。
洄便嘲笑她说:“我早说过,攻略时切忌动情,你从来也不听。”
洛绯不无感慨:“若果然无动于衷,又怎能算真正的攻略,我身为当局人,我都不动情,却要他爱上我,这说出来何其可笑?”她叹了一声,“单方面的情感,无论再如何深刻,也终究不能叫作爱情,而只能叫作悲哀。尽管以后留下来的不是我,我也不能把男主变成悲哀的存在吧。那样,对这个世界的洛绯该是多么不公平。”
洄默了片刻,终是缓和了语气:“算了,反正等事情结束,你打了消除针后,就会把在这里的所有情感都分离给这个世界的你,那时,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洛绯听罢,却没有感到丝毫开心,只是良久无语。
又是十日过去,洛绯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养伤期间,她无聊得几次催促公孙淮回宫,但公孙淮却是温言温语、淡定从容地哄着,任由她撒泼打滚,也半点不动摇。
洛绯这次算是见识到了这男人的固执,虽说他的本意是不想她旧伤没好,又因为舟车劳顿而伤了身子,但看着他万事都包容她,无论她如何发脾气,都跟打在软绵绵的墙上一样毫无杀伤力,她就觉得气恼又无奈。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本来已经率大军返回的越萧突然出现在他们落脚的客栈里,与外出置办物品归来的公孙淮碰了个正面,一直平静淡定的公孙相国,这才变了脸色。
尤其当想到起兵南下之前,饯行晏上越萧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公孙淮就根本没办法从容以待。
身为他的发小,越萧自是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由有些纳闷:“你怎么这个表情,谁惹你了?”
公孙淮冷冷地睨着他,默了片刻,才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越萧笑道:“女帝只身在外,我身作武臣,怎可坐视不理,自然是来护驾的。”
“只身?”公孙淮哼笑了一声,“我连同二十暗卫莫非还不足以护她周全?”
越萧愣了愣,随即颇有些尴尬:“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么。”
公孙淮仍不领情,沉着脸漠然道:“大可不必,与其在此做这等多余之事,倒不如回去顾好你手下的将士,若再发生奸细之事,我看你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