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刘燕
鸿达广场的一号楼下,黄色的警戒线将斜侧面的一家咖啡馆团团围了起来。咖啡馆被烧得面目全非,依稀可以认得出烧焦的店面抬头上写着“流年”两字。
火势已经完全扑灭,到处散发着焚烧后的焦味。除了一楼的咖啡馆,还波及到了楼上两层,特别是第二层,烧得最为严重。破损的窗口玻璃全无,窗口外墙被熏的乌黑一片,狼藉不堪。
所幸事故发生在晚上,当时在附近休闲和办公的人并不多,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警戒线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路人,更有不少慕名赶来事故现场,举着手机合影刷微信圈找存在感的无良人士。两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一旁,几位民警在附近维持着秩序,同时和旁边几个人解释着什么。
芹菜和洗剪吹三人组,告别了需要继续看摊的张胖子,前后换了两趟公交车才赶了过来。她现在站在警戒线外的人堆里,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咖啡馆,沉默不语。
就在昨夜,自己还是祝小白,和多年未见的卢克肖相约在这里品着咖啡,回忆着大学生活,闲暇还能看一眼对面那对中年夫妇,看着他们安详淡然地在另一桌下着跳棋。
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就这么一个晚上,有关祝小白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卢克和那对中年夫妇已经死了,对了,还有楼上哪一位不知所谓的姜总。
这一晚上,仿佛就是一辈子。
真真是恍如隔世。
“怎么这么寸劲,就偏偏把鸿达公司也给烧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壮汉,裹着大风衣,对维持秩序的警察抱怨道:“我这刚托给他们一批货走物流,这下单据啥的都没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影响。”
“徐总你就别抱怨了,你那货跑在外面,多半没事,最多晚点到。最惨的是我们,刚给老姜做的担保,这下连他人都没了,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牵连。”一旁有个瘦高个沮丧着脸抱怨道。
“之前有传言,这姜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该不会是被人寻仇做掉的吧?”西装革履的壮汉说道。
“哪能,你看,出事的是底下的那家咖啡馆,姜总是被殃及池鱼了,这倒霉催的……”瘦高个道。
“这也太倒霉了,今早我听了新闻,就连忙赶了过来,谁知道会弄成这副模样。”壮汉说:“据说,姜总死的可惨了……”
“可不是,都烧糊了,不成人形啊……太惨了!”瘦高个说。
“说是这底下的咖啡馆厨房里用了罐装的煤气罐,不小心发生泄漏才引发了爆炸。爆炸把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板都炸了个窟窿,火势从窟窿窜了上去。那楼上的卫生间正在停用做检修,里面堆满了易燃的装修材料。”壮汉说:“你说巧不巧,当晚就姜总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火势一下就把他给困住了……”
“这店老板为什么不用管道煤气?不都是标配吗?厨房没有通风系统吗?”瘦高个问。
“还不是嫌管道煤气费贵呗,小商小贩就这德行!”壮汉回应道。
……
像这两位之前与鸿达集团有业务关系,之后因为看了新闻就匆匆赶来的客户还有不少,有的因为业务会受到损失唉声叹气,有的作为竞争对手纯粹是来看笑话的,还有的因为损失太大,和维持秩序的警察争执了起来。
咖啡馆的店主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起来,他因为事发时正在店门口接电话,幸运地逃过一劫。据说被带走的时候矢口否认自己店里会泄漏煤气,但众人一致对店长的反驳嗤之以鼻。死这么多人,还不能说句实话,都说活该要被多判几年。
芹菜旁边听着众人的议论,回想着昨夜最后的那道光亮,回想着光亮之前那浓郁的曼特宁香气,摇了摇头。
绝对不会是煤气泄漏。
如果是,自己一定可以闻得到。
之前黄毛所回忆的那个晚上,就位于咖啡馆二楼上的厕所里,那位鸿达公司的姜总曾和狗头哥说过的那些蹊跷的话,还在脑海里回绕……
作为以上蹊跷事件里的关键当事人之一,狗头哥方才就死在自己眼前,线索一下似乎又都断了。但芹菜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并不简单。
“这个姜礼军一定没有死!”芹菜想着。
如果猜测没错,从已有的线索来看,这个姜礼军,很有可能主导了这一事故的发生,换种说法也相当于就是杀了自己的凶手。
所谓死仇,便也不过如此。
“走吧……没啥看出来的了。”芹菜转身,和身后的洗剪吹兄弟仨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这里。心里却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姜礼军给挖出来,琢磨着他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事,还费尽心机做出自己死亡的假象,最后还对狗头哥进行了灭口,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就这么凭空瞎想,也不能得出什么具体的答案,甚至连像样的,能说得通的假设都做不出来。事故现场该带走的人都带走了,该清理的都清理了,芹菜眼看也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便也没有在此处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她这次来到这里,更多的更像是在和过去的那个祝小白,做个告别。
与此同时,在现场再次感触到爆炸当晚的感受,也更坚定了她要查出真相的决心。
莫西干头跟着精神明显不在状态的芹菜亦步亦趋,似乎感觉到芹菜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几个人都没有多说话。
四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小会,忽然间,芹菜停了下来。
几人现在位于鸿达广场一处侧门的拐角处,离开事发咖啡馆并不远。因为正门口被车流和围观的人流堵塞,这里反而成为众人进出广场的主要路径。
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干净的宝蓝色校服,背着个书包,低着头,抱着双膝,楚楚可怜地蹲在地上。
在这小姑娘身前的地面上,用白色粉笔工工整整,整整齐齐写着几行字:
“我是隔壁鞍市的初一学生,到省城聊阳来买参考书,不幸钱包被偷。现在身无分文,又饿又累,请各位路过好心的叔叔阿姨借我4块钱,好让我吃个饭,谢谢。”
芹菜在小女孩跟前停下,看着这几行错漏百出的粉笔字,看着埋头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没有说话。
“大姐大,这小姑娘也怪可怜的,怕是饿坏了吧?”莫西干头看着蹲地上的小姑娘和芹菜年纪相仿,以为芹菜触景生情了才停下脚步,就想在兜里掏四块钱出来奉献一把。
芹菜手一拦,挡住莫西干头掏钱的手,说:“别给,骗人的。”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听到这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眼说话的芹菜,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来。
“这怎么会骗人呢,你看,都背着书包呢。这么小,不是学生还能是啥?何况就要个4块钱……骗了去也不当事。”莫西干头不服气道。
“你见过谁出个门,还能随时没事准备好□□笔的?”白菜对莫西干头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蹲地上的小姑娘说:“刘燕,怎么换地儿了?”
“哎呀,这不是三姐吗,才几天不见,混上新衣服了啊?”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站了起来,用脚蹭了几下地上的粉笔字,对周围围观的群众嚷道:“看,看,看什么看,收摊了收摊了!”
有几个刚给了钱的好心路人眼看剧情突变,想要理论,被小姑娘一边推搡一边骂道:“给了几个钱你就了不起了啊,看戏不要钱啊,去去去,都滚一边去!”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姑娘瞬间就变的刁蛮起来,轰走了周围围观的人,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眼芹菜后面三个洗剪吹风格的不良青年,笑着对芹菜说:“看来是傍上几位大哥了啊,你可有出息了,怪不得不想和我们一起过了。”
“问你怎么换地方了,原先不是都在火车站那一块的吗?”芹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