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朋友”

程熙无比肯定自己的确做对了什么。

“我们回家吧，”薄意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并不愿意在站在两人面前仍由她们观赏下去，又或者还有些其他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理由。她使用了最容易让程熙感到满意的句式：“你不是不想待在这里吗，既然事情解决了，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薄意……”叶星河敏锐察觉到她有意避开的目光，想为局长再辩解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倚在薄意身后的，那双如同干涸血色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

“再会，”程熙微微挑高唇角，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愉悦，搭在薄意腰上的手都擡高几厘米挥了挥。

好一个得了便宜就一定要卖乖的恶魔。

叶星河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事实摆在这里，她也只能咬咬牙看着薄意始终垂下去的眸子，哼哼唧唧挤不出两句完整的话。

魏竹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面对如此直白的逃避，态度坦然许多：“这件事的后续我会差人送去玫瑰古堡，希望程熙小姐不要将我们拒之门外。”

其实有这么个打算的程熙：“……”

“行吧，”程熙摆手，拖着人走出门外，自己得了肉也不介意别人喝点汤，“别找些讨人厌的面孔。”

魏竹礼貌微笑。

……

回程的时间尚且算的上早，明明什么都没有就达成了想要的结果，但薄意却很是没精神，路过满满当当的任务墙也没有多看一眼。

仿佛只要闭上眼，就不会再发现那次任务的端倪一样。

即使身边的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在意。

人类的试探与索求能带来的负面情绪，在真正的天灾宿主面前，甚至还排不上号。

“要来尝尝新生出来的果子吗？”程熙意料之中的给事情翻了篇。

薄意侧目，细腻清淡的果香萦绕鼻尖，尚且冰凉的水珠润湿唇色，只要一张口就能咬下去。

“你怎么会拿出来这个？”

薄意却有些烦，瞧了眼黄皮果子，有意识的想要借着新话题转移情绪：“这种果子似乎不是生长在这个时节的，而且难以保存，三日就会重新化作养料……”

“你现在需要它，”程熙压着给人喂进嘴里，指腹在温热唇瓣停留一瞬，见她乖巧吞咽了，才继续说道：“你现在似乎正处于不妙的状态，它能帮你补充精力。”

“其实不是……我……算了，”这样直白的关心举动对薄意来说有些太超过了，她想辩解一下自己的真实情况，话里却尽然是些不能说出口的东西，只能作罢。

于是程熙撑着脸又喂了一颗。

薄意嚼嚼嚼，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刚被泛上来的清甜腐蚀消散，放在沙发上的手就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拢住，强势交缠，摊开了还未消失的浅浅指痕。

程熙低着头，直勾勾盯着，莫名对这点算不上伤口的东西很是在意。

薄意难为情抽回手，关于那些藏在心里过不去的情绪，她没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就等着像往常一样被时间淡去。

却不想，被最不可能发现的人平白摊开了。

“我听说，这是隐忍情绪才会有的痕迹，”程熙零帧起手，抓着她的指尖不让躲，擡起的眸子如同猩红血月下静默的海面，“有人欺负你了。”

“面对我的时候，还要替别人遮掩吗？”

薄意刚起的情绪瞬间被打了个结：“……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隐忍情绪。

这个词从未被正式提起，却又从未真正脱离过她。

幼年时想索取又收回的手，委屈时想控诉又咽下去的话……薄意微微擡头看着凉薄的日光，像是不知自己在逃避一样，声音仍旧带着淡淡的倔：“你猜错了，跟别人无关，也没什么好说的，是很无聊的理由。”

“……”

无聊到被问了也不能说吗？

烦躁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现在轮到程熙不爽了。

按照她学到的最新精修版人类心理——

逃避＝认同＝被其他人牵动情绪＝为别人遮掩＝别人比她更重要＝失控。

程熙“啧”了一声，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有理有据的，对可能抢占薄意注意力的假想敌一号二号悄悄露出了凶光。

而薄意浑然未觉。

她还停留在前一个论题上，半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后版本。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薄意感受着手上不断摩挲起来的温度，心里装了只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无从解脱，又时时发痒。

静默良久，她始终挺直的脊背泄了气似的往旁边倒，正好靠在程熙身上。

衣料裹着皮肉，碰起来很轻微的一声。

程熙想了想，顺势在扶手上坐下了。

“好吧，”血红色的眸子转了一下，她擡擡下巴，煞有其事拍拍对方的肩，“我原谅你了。”

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