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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尾声(2)

2.不想不念,相忘于江湖。

妈妈的丧礼举行的很简单。

舅舅一家很早就已经移民到加拿大,也不方便回国。

事实上,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巨大的海沟之中,静静沉着,不知多久,还会多久。我很少哭,也很少跟周围的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待在妈妈离开的那栋房子里,食不下咽,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看书看到想吐,音乐单曲循环的快疯了,拿起电话,不知该打给谁,也不知道究竟想说点什么。

疲惫到极致的时候就会陷入混乱的梦,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有时候能清晰的回忆起在医院时的场景,会撕心裂肺的痛。有时候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会下意识的问顾嘉言,暑假什么时候结束,我什么时候开学。

顾嘉言经常过来看我,有时候是陪我吃点东西,有时候会跟我讨论一些问题。

大部分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说话。

他从杨绛的《孟婆茶》开始跟我谈论生与死,他说,那是一列通向死亡的火车,我们每个人终会登上它。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和自己的清算,或早或晚。他让我接受妈妈在春秋鼎盛之年离我而去的事实。他又跟我说起钱钟书和钱媛的先后离世,说起“不要害怕死亡,在漫长的生命中,生和死会交换位置,死亡变轻了,而活着才是最沉重的事”。

那个时候,崇拜年轻的我总是把死亡想得很遥远、很沉重、很避讳。

而活着,又怎么可能变成一件沉重的事呢?

姜婉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致电约我见面。我觉得疲于应付,拒绝了她的要求,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下午的时候,她却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当时,顾嘉言刚好过来,他并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于是便带她进了门。

姜婉有些局促站在我面前,我蓬头垢面的窝在沙发里,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绞着手指,直接开口跟我道歉:“微微,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我默不作声。

她继续说:“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如果我能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不是去要挟陆子煜,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继续说:“微微,我要出国读书了。或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曾经是我最讨厌的人。你各方面都比我好,我喜欢的男生都围在你身边,白少廷是这样,陆子煜也是这样。”

我直接打断她,“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吧。”

姜婉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出声,下意识的皱皱眉,没有立刻离开,情绪却突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失控,语速也加快了好几倍,“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永远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假装替我解围,却跟白少廷在背后嘲笑我。假装跟我关系好,却不肯告诉我你早就认识陆子煜。还有你现在假装自己没事的样子,你为什么不哭呢,你这么可怜,为什么不哭呢……”

我慢慢站起来,正视她的目光,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我却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你今天过来道歉也无非就是想求个心安,那么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白少廷也好,陆子煜也罢,他们只会比我更加厌恶你。”

姜婉有些受不了,“你凭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发泄似的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迅速绽开一地碎片。

姜婉被我突然的举动吓的捂着耳朵缩着脑袋尖叫了一声。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嘉言从房间里走出来查看情况。

姜婉直接走了。

顾嘉言看到这一片狼藉,也没训斥我,只是小心翼翼的委身替我穿好拖鞋,拉着我的手避开碎瓷片将我安置在卧室的床上。

我坐在床边,再也忍不住,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哭出声来。

我觉得委屈极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哭着跟顾嘉言说:“哥,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像个疯子一样,但是我觉得好难受,我什么都做不了,连睡觉都会哭醒。”

顾嘉言心疼的不得了。

他安抚似的拍着我的后背,不停的重复跟我说,“微微,微微,没关系的,没事的,有我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听到顾嘉言在一边拨电话,“连老师,是我。关于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情,我想跟你约个时间,带微微去一次你的诊所。”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心:“她最近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挂电话:“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下午,顾嘉言带我出门。

山城的早秋,已经褪去了盛夏的燥热,仰起头就能看到天边层层叠叠的大朵厚重的积雨云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灰蓝色天幕。等红灯的间隙,我趴在副驾驶的窗边神色淡漠的看路上的人来人往,迎面感受雾都潮湿柔软的风。

这座城,承载了我所有成长的欢欣和苦痛。

顾嘉言不忘给我打预防针,“微微,连教授是我的导师,一会儿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算不想回答,也不准发脾气。”

我点点头,轻声“嗯”了下,算是应了。

他看我的情绪不虞,没有继续说下去。

连教授是个很温和的人。

我知道自己生病了,尽管我并不愿意承认。

我按照连教授的指示放松了身体在他对面的躺椅沙发上半躺了下来。我闭上眼睛,眼前滑过宽大的落地窗外随风飘舞的黄绿色银杏树叶的画面。我渐渐陷入一场痛楚的梦境之中。我曾经自以为是的,肝胆相照的友情,用情至深的爱情,完美无缺的亲情,最终都成为一场虚空的泡影。

我模模糊糊的听到连教授和顾嘉言在交谈。

他们似乎并不避讳我。

连教授的声线平缓,“基本可以确诊,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简称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初步做了一份治疗方案。这是一个长期的恢复过程,微微目前最需要的是信任的人的陪伴。你的角色就显得尤为重要。”

顾嘉言沉默片刻,问道:“我注意到,她有时候会暂时性的忘记一些事情,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会轻松许多,会好好吃饭,也能跟我正常交流。”

连教授说:“其实,这一类病人在遭受巨大打击时,选择性忘记也是对自身肌体的一种自发性保护机制。微微这种情况,忘记了肯定会比记着的时候更放松。”

顾嘉言问:“那……能否让她全部忘记?”

连教授不同意:“从临床上来说,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就算她暂时忘记了,只要她再见到那个人,找到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那把钥匙,她都会一点一滴的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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