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长夜漫漫点烛谈,此意已决知桑阳
盟首推选大典,夏荆歌原有几分看热闹的兴致,奈何到场人士龙蛇混杂,稀罕品和瞧稀罕的太多,柳向尘为他安全计,没让他去。
夏荆歌本来是有点遗憾,与风甫凌说定之后,才彻底去了那心思。他悄悄装点好了行礼,预备明日大典带走。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九华派的衣服是绝对不能带的,反正带上也穿不上了,搁包里还有被别人认出的危险,其他那些带有九华派印记的小物件同理,这么零零碎碎地一排除,他能带的不过是路上约莫需用的水袋等物。夏荆歌站在房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惆怅。
夏荆歌已写好信件。他在信中已对他师兄明言,自己不愿日后一直待在九华派中,早晚都是要走,不如趁现在旁人想不到的时候先走一步。
夏荆歌又把那封信掏出来,仔仔细细重看了两遍,方才又收了回去。这样突然的不辞而别多少令他不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一样。他知道师兄一定会担心自己,而一旦离开,他肯定也不能时时递回书信报平安,难免叫师兄平白多出一样牵挂。夏荆歌微微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没有太多两全其美之事,他不想甫凌太过委屈,就免不了要对不住师兄师妹等人的关心一些。
正想着,房门忽然敲响了。夏荆歌忙把行李收好,开了房门出去,才见到是余倏光。“这么晚了,有事吗师妹?”
余倏光手里抱着一叠衣裳,眼眸含笑,“无事就不能来打扰夏师兄了?师兄放心好了,若无事这么晚我可不敢过来,免教你那风甫凌知道了,拿他那冷凉凉的目光盯我。”夏荆歌愣了一下,虽知她不过是调侃,仍想习惯性给甫凌辩解两句,余倏光却不是要他答话的,已自个笑着把来意说了,“是这样,掌门师兄知你想去看那大典,前些日子驳了你大约是有些过意不去,你也知道他的,等闲是不会改主意的。难为是夏师兄你,才叫他改了主意。喏,这是明日大典的衣裳,夏师兄你若实在想看,就换了这身,混到我派记名弟子里头去看。”
“这……我还是……”夏荆歌心道明日怕是去不成了,正要推辞,却见余倏光又笑着对他眨眨眼,“是两套哦。”
“两套?”夏荆歌又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是师兄的意思,还是……?”
“你说呢?”余倏光笑着看他,笑了好片刻,见他实在有些摸不定,才回道:“当然是我的意思。掌门师兄哪想得到这些细节?”夏荆歌立时又有些萎靡泄气,知是自己想多了,余倏光见了,益发笑得欢,又道,“不过夏师兄以为,风甫凌可完全隐藏魔气之事,又是谁告诉师妹我的?若非是我知道了此事,如何能给你准备两套衣裳?”
话点到这里,已不用再说下去。夏荆歌瞪大眼,可谓是又惊又喜,连忙追问:“是师兄特意跟你提的?”
余倏光既未答是也不摇头,只是笑着将衣裳递给他:“我回去了。明日我再给你二人准备些乔装易容的药物,保管那黎玉冲见了,都认不出你们俩来。”
夏荆歌低头一笑,捧了衣裳也与她挥手道别:“多谢师妹。”
余倏光走了。那束莹白法光随着她的离去越飘越远,一影一步长,不多时,长长的走廊又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夏荆歌房中澄黄的灯光静静地映出来,将他的人影映射到了对面墙上,恍恍地摇晃着。夏荆歌端着衣裳静立着,自己傻笑片刻,才想起他明日还是要走。
既如此,他想,也不要那信了。他该亲自去与师兄说一声。
夏荆歌回房放好衣服,就转身出了房门,直往他师兄那间去。柳向尘尚未睡下,见了夏荆歌似也有点意外,让他进了屋,边给他倒茶边问:“这么晚了,师弟找我有事?”到底是同一个长辈教出来的师兄弟,连见面第一句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夏荆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按住了柳向尘倒茶的手,接过他手中的茶壶,帮忙沏好了,才有些腼腆地道:“我是来跟师兄道歉的。”
柳向尘找了张椅子坐下,稍仰起头看他:“为的什么事?”
夏荆歌觑几眼他的神色,方才道:“为我已与甫凌说好,陪他去找一对兄妹之事。此事原本是我在结界中时就已和甫凌约好的,只是出来后变故太多,一时耽搁了,如今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我们想先去找那对兄妹。……九华派,我们就不回去了。”夏荆歌说完,又去瞧柳向尘的神色,在他脸上瞧不出神色来,心中未尝不忐忑。
柳向尘过了一会才道:“你执意如此,我劝也是无益。好在你还知道要知会我一声。不像上次那样,直接留书就离开了,叫你师妹和你师弟为了你的安全闹得人仰马翻。”
夏荆歌一愣,一时怀疑他师兄是不是早已经知道此事了,却又未见他再有流露此意的意思,转而道:“人人都道你定会跟我们一同回九华派,让他们摸不清你的行踪,也不算坏事。但你们要去哪,去找谁,这我总得知道。”
夏荆歌不妨柳向尘态度忽然转变,竟同意他和风甫凌同行,一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忘了回话。柳向尘睨他一眼,冷冷道:“这么看着我作什么?你已不是小孩,同样的话我说两遍你就能听进去?听不进去我又多说何益,难不成还能揍你一顿叫你回心转意?”
夏荆歌又是一愣,好半晌才收回那呆愣的神色,小心翼翼问:“师兄这是生气了?”
柳向尘声音冷淡:“犯不着。”顿了顿又道,“你也不必太吃惊,总归是你师妹劝了我一番,要谢谢她去。”
这倒不是那么意外了,夏荆歌看看他,讨好地笑一笑,他毕竟是脸皮不够厚,在柳向尘冷冷的目光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低头盯着桌面上那条条的木纹,颇为尴尬地道:“那是该谢谢师妹。师兄前些日子不还说……我不过心动期,修为不够出去么?”
“我拦着你,不叫你走,你就真的不走了?”柳向尘声音显得冷淡无波,却叫夏荆歌听得羞愧起来,只好呐呐地、含糊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