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绪难定不能思,童年往事难回首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夏荆歌总算回过神,忙道:“都关牢里了,我身上这个能给我解了吧?”齐喑回头瞅瞅夏荆歌,眼中倒是奇怪地带了笑意,只招了招手,那根绳子就倏地从夏荆歌身上松开,泥鳅一样滑回了齐喑手中。魔君风悯昭已经出去了,齐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那监牢,带上了门。
夏荆歌捏了捏被绑得血液都要流不畅的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小跑到那监牢门边,查看这监牢的具体情况,这里六面都是壁,高不见顶,上方隐是灵气流入所在,然徐而微,怕只是很小的口子。墙壁外边的情况自然是看不到的,方才他二人出去夏荆歌也看不清,只觉昏黑一片,和这监牢里面完全是昼夜两乾坤,颠倒不相融的。
夏荆歌来来回回把这光滑的墙壁摸了一圈,五行术法挨个招呼了一遍,墙壁仍纹丝不动,一点细痕都没给他弄出来。他早该想到,魔域这群……既然老早就造了这个地方专为关他,自然无懈可击,无空可钻。夏荆歌只好暂时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坐回了那张床上,气馁地垂下了头。
……也不知甫凌能不能发现项融支开他是为了让人更好地抓自己。
但夏荆歌又觉希望渺茫得很,风甫凌是很信任项融的,项融也不是容易露出马脚的人。若非如此,这一月下来,他们早该觉出不对劲了。
那两个魔走了,夏荆歌心情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方才只是冲击太大,一连串的惊天秘闻和旧事砸下来,把他砸晕乎了,砸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两个了。
现在仔细想来,他还是应该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这些事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他至少得找一个知道这些事的神界之人或长辈,听一听修士和神界是什么说法才行。可哪有神界的神给他询问呢……而且九华派的长辈也死光了……长辈……夏荆歌忽然想起了桑阳。
桑阳前辈虽然说话决绝不留余地,却像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若真要问当年的事,恐怕还得着落到她身上。可她都把自己赶出来了,还撂下过不和甫凌绝交不许再进长离湾的话,又素有脾气大的名头,糊弄不得,他总不能为了询证真相,就真跟甫凌断绝关系了吧。
唉……夏荆歌拍了拍额头,真是理也理不清,再说现在想这个也没啥用,他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得了。
夏荆歌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魔君临走前让他好好想的事来。
说本心话,夏荆歌潜意识里是不太愿意剖开了理细了一条一条地去求证这件事是真是假的,到底是因为害怕证来证去发现是真的,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总归他是不愿意认真去想的,所以只能想些别的,想魔君和左护法说的有关井轴的事,想他爹在整件事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想井轴之说倒是不违背天地阴阳循环的大道,如果真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又想……他爹为什么知道井轴甚至自己的身份,也不告诉自己……想着想着,夏荆歌蓦地想起一件事来。接着,他就呆了一呆,靠上了身后的墙壁,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力气。
夏荆歌小时候,是个只招长辈疼,没几个同龄人爱跟他玩的孩子。若果在九华派中他只是一个五灵俱废的人,或者他只是九华派掌门的儿子,也许他也不会那么不受欢迎,但当这两样加在了一块,在一群全是凭真本事入门派,又个个天资聪颖、心高气傲的孩子中,显然他这样的异类就很难招人喜爱了。
夏荆歌小时候爱笑不假,但也没少落泪。因为每次只要他吸着鼻子一哭,他爹再忙也要放下九华派那些事务跑来哄他,安慰他,陪他玩,逗他笑。就离不开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夏荆歌其实是很怕没有人陪着的。
他爹,他师兄,后来是甫凌,总要有人愿意陪着他,他才会觉得安心。仿佛没有人陪着他,他就只有自己了。
这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在他还小的时候,夏荆歌也是很希望能和那些师兄弟们玩到一块去的,然而修仙的孩子玩的游戏毕竟也和普通人的孩子玩的不同,不是一般的孩子能玩得动的。九华派的小孩们间最流行的游戏叫斗法。那当然跟成年人杀伤力巨大的斗法并不一样,不过同样是有甲乙选手,有裁判,事先定好目标,比如多少丈外隔空取物,比如御剑飞行谁飞得最高最久……完全是个夏荆歌既没资格当选手,又没资格当裁判的游戏。前者没那法力,后者没那眼力。
……然而这样需要动用法力才能玩的游戏又比比皆是。等他千辛万苦练到终于能玩那游戏的时候,别人早就玩更厉害更好玩的去了。
所以他再想跟别人玩到一块,也是玩不到一块的。别人也不爱跟他玩。因为也找不到什么可玩的。
但夏荆歌那时候即使还很小,也是敏感的,记得一日他想参与他们的游戏,被无情地拒绝了。就像很多时候一样,他只能在人堆里干看着别人嘻嘻哈哈地玩,看了一会,就黯然神伤地垂着头回去找他爹了。
那是个傍晚,天边是霞红的,像火烧一样,从西面一直裹到了头顶上,还张牙舞爪的,就跟想要烧满整个天一样。夏荆歌不知道为什么,平日从未忆起这一遭,猛地想起来了,却又记得那么清楚。
他约莫是伤着心回去的,如此神情,自然瞒不过他爹。他爹对自己说是溺爱也不为过,从来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训过他了。夏荆歌原道那是父子常情,这些时日在人间走过,方知真正的父子常情明明是老爹拿着鸡毛掸子和棍子抽儿子的……当然,他小时候也并不调皮捣蛋,不至气得他爹要抽自己。总之夏荆歌在红尘界走了一遭,总算是明白了他爹当年实是溺爱自己的。
那天,夏青芦见状便抱起了夏荆歌,托着他的屁股和背把他拢在身前,笑吟吟地问:“怎么不开心了?”
夏荆歌顺势伸手搂上了夏青芦的脖子,把头埋在他怀里,隔了一会才闷闷地道:“爹爹,师兄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夏青芦约莫是微怔了一下,便笑道:“哪有的事?你师兄们每日功课繁忙,难得有那么半个时辰玩耍,自然就顾不上你了。并非他们不喜欢你。”